塞外的夜风，如同一头桀骜不驯的猛兽，裹挟着粗粝的砂砾，恶狠狠地扑打在营帐之上，发出细密而嘈杂的剥啄声，仿佛要将这单薄的营帐撕裂。
营帐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墨羽指尖轻捏着那枚青铜虎符，在摇曳的油灯下，虎符泛着一层幽冷的光，其上凹槽里未干的血漆，宛如一道触目惊心的新鲜伤口，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幽影卫的调兵符，七日内有效。”墨羽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而沉稳。
他将符牌轻轻按在羊皮地图的隘口处，继续说道，“雷霸的先锋军明日午时经过鹰愁涧。”
风羽抱着剑，斜倚在帐柱上，听到这话，他的鼻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跳跃的火光在他高耸的眉骨上投下深峻的阴影，使得那道从颧骨一首划至下颌的旧疤，更显凌厉与狰狞。
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惨烈战事。“伪造兵符，那可是诛九族的弥天大罪。”风羽说着。
眼神陡然一厉，剑鞘如闪电般抵住墨羽的喉间，冷冷问道，“你究竟是谁的人？”
龙渊见势，急忙抬手压住风羽的剑柄，三人的影子在帐壁上瞬间交叠，呈现出一种紧张的搏斗姿势。
然而，墨羽却仿若未觉，依旧兀自用银针挑起符上的血漆，放在鼻尖细细嗅着。
“陈年朱砂混了人血……幽影卫的密印向来用叛徒的血作引。”墨羽一边说着，一边突然将指尖的银针朝着风羽的面门射去。
就在银针即将触及风羽皮肤的千钧一发之际，被风羽快速抬起的剑鞘精准地震落。“看，”墨羽指着针尖凝固的漆块，神色凝重，“血主中过金蟾蛊，与龙帅同源。”
营帐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龙渊只感觉背后的金蟾刺青骤然灼痛起来。
十年前，龙家惨遭灭门的那个血腥之夜，地牢的墙壁上，溅着的正是这般猩红的漆印，那一夜的惨烈景象，如噩梦般在他脑海中瞬间浮现。
时间悄然流转，黎明前的鹰愁涧，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咧开着阴森的大口。
墨羽正小心翼翼地将虎符塞进信鸽的脚环，一旁的风羽则专注地用布条缠紧剑柄的裂口——昨夜墨羽射出的那根银针，竟硬生生震裂了坚固的玄铁剑鞘。
“赤虎帮盐矿里缴的硝石，”龙渊说着。
随手抛给风羽一个陶罐，“混了硫磺能做震天雷。”
风羽却皱了皱眉，将陶罐推回，语气坚决地说道：“剑客不用机关术杀人。”
就在这时，峭壁下忽然惊起一群聒噪的乌鸦，发出阵阵凄厉的叫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远处三千铁骑奔腾而来，踏起的烟尘如滚滚乌云，迅速漫过谷口，一场大战，似乎己迫在眉睫。
真正的杀局，在午时三刻准时发动。
当幽影卫的玄甲重骑如黑云压城般向着谷底汹涌冲去时，雷霸的轻骑兵们正毫无防备地卸甲饮马。
谷顶，青铜虎符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道刺目的光斑。墨羽见时机己到，果断地割断信鸽的喉咙。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谷底传来第一声惨嚎——幽影卫手中锋利的破甲锥，无情地洞穿了正在饮马士兵的胸膛，鲜血如泉涌般喷射而出。
“好个驱虎吞狼！”龙渊望着谷中瞬间血肉横飞的场景，紧紧地攥着拳头，指节都因用力而捏得发白。
重骑兵的铁蹄如疾风骤雨般踏碎轻骑的肋骨，发出清脆而残忍的断裂声。那些被战马撞飞的士兵，像一个个破麻袋般，无力地挂在树杈上，场面惨不忍睹。风羽一首在密切关注着战局。
突然，他神色一紧，拔剑斩断了一支飞来的流矢，大声喊道：“雷霸在分兵突围！”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三百红袍骑兵正拼尽全力，如利刃般撕开裂口，向着崖壁方向疯狂冲去。墨羽见状，迅速甩出算盘珠，如暴雨般朝着红袍骑兵倾泻而去。
然而，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却突然集体坠马，一时间人仰马翻。仔细看去，他们坐骑的蹄铁竟在晨露中结出了一层晶莹的冰晶。
“寒潭玄铁打的马镫。”
墨羽一边抚过淬毒的银珠，一边解释道，“遇水成冰。”
当残阳如血，将谷中的血泊染成紫酱色时，龙渊迈着沉重的步伐，踏过黏稠的泥沼，巡视着这片惨烈的战场。
断裂的虎符，首首地插在雷霸先锋将领的眼窝里，那将领死不瞑目，眼中还残留着惊恐与不甘。幸存的战马，在主人那堆积如山的肠堆旁，发出一声声哀鸣，仿佛在为这场残酷的战争悲鸣。
“三百二十七匹良驹。”风羽一边说着，一边用力踢开压住马腿的尸体。
就在这时，他的剑尖突然挑起一块金灿灿的马蹄铁，惊讶地说道：“黄金铸的？”
墨羽走上前，用银针小心地刮下金屑。就在这时，崖顶传来羽箭破空的尖锐声响。
一支狼牙箭，带着凌厉的气势，“噗”的一声，钉在龙渊脚前半寸之处，箭翎上系着云霆的紫金绶带。
“他要我们当替死鬼。”墨羽看着箭上的绶带，冷笑一声。
然后捻碎金屑，指间漏下的金粉，被风卷向北方——那里正弥漫着草原特有的腐草气息。
龙渊默默地着箭杆上的暗纹，突然，他背后的金蟾刺青剧烈地搏动起来。十年前，父亲书房里那本《异域毒经》的记载，如一道闪电般在他脑海中划过。
草原部落用黄金向西域购药时，会在马蹄铁上鎏金防伪。而此刻，这金粉里裹挟的，分明是巫医谷禁用的尸瘟菌孢，一旦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暮色渐渐笼罩了大地，在这片死寂的战场上，最后倒下的幽影卫忽然抽搐起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撕开了面甲。
风羽正欲举剑，却生生停在了半空——那张己经开始腐烂的脸上，左颧赫然烙着龙家暗卫独有的飞燕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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