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帷幕，沉甸甸地压在草原之上。浓稠的夜雾，恰似泼翻的墨汁，肆意地浸透了这片广袤的土地。
三匹矫健的战马，蹄子被细心地裹上粗布，在沾满露水的草叶间小心翼翼地滑动，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仿佛生怕惊扰了这沉睡的草原。
风羽稳稳地勒住缰绳，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透过层层迷雾，望向远处丘陵背面。
那里的火光在雾中晕染开来，如同一片诡异的猩红，将斥候营地的轮廓勾勒得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十二顶牛皮帐，东北角两座哨塔。”墨羽轻声说道，他的算珠在指间无声地滑动着，仿佛在计算着每一个细节。
“寅时三刻换岗，届时会有半盏茶的空隙。”墨羽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如同夜空中传来的神秘低语。
龙渊微微点头，他的指尖轻轻擦过腰间刀柄，白日里那只被风羽斩落的猎鹰，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他怀中，被染血的布包包裹着。
当墨羽剖开鹰腹取出铜管密信时，就注定了今夜草原人驯鹰的骨哨要染上新鲜的血腥。
“百夫长留给我。”龙渊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夜风吹散，他脊背上的金蟾刺青隐隐发烫，似乎也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战斗的热血。
“其余人...不必留情。”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在这黑暗中如同燃烧的火焰。
风羽突然神色一凛，他的剑“噌”地出鞘半寸。然而，这剑并非指向敌营，而是如一道闪电般削断了龙渊一缕被风吹向铃铛草的鬓发。
“你听见了么？”他低声说道，剑尖轻挑，草叶间一截近乎透明的丝线应声而断。只见暗影阁的蝶哨机关正在雾中幽幽反光，宛如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蝶，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就在营地篝火噼啪炸响的瞬间，三道黑影如楔子般悄无声息地钉入军帐的阴影之中。
风羽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率先撕裂了夜幕。哨塔上的弓手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警报，喉头便喷射出一股热血，溅落在兽皮旗上。
风羽的足尖轻点，如履平地般点过三顶帐篷的绳索，他的剑光游走如龙，在黑暗中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如同银蛇缠颈。
六个听到动静掀帘查看的士兵，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景象，便像被镰刀割倒的麦秆般齐齐栽倒在地。
整个过程没有惨叫，只有风羽旋身时大氅卷起的风声，以及剑锋切开皮甲那沉闷的声响，仿佛这一切都是一场无声的杀戮之舞。
真正的骚动从马厩爆发。墨羽看准时机，弹出的算珠带着淬毒的蓝芒，如流星般射入草料堆。
算珠一接触草料，便立刻释放出刺鼻的烟雾，受惊的战马嘶鸣着，疯狂地撞断木栏。裹着银针的毒雾在奔马的践踏中迅速腾起，弥漫在马厩周围。
当草原骑兵们听到动静，纷纷抓着弯刀冲进这弥漫的雾瘴时，风羽的剑锋正从最后一名什长的胸膛抽出。
“第十一个。”风羽低声说道，他甩落剑上的血珠，剑尖突然指向中央大帐，大声喝道：“弓！”
与此同时，龙渊如猛虎般撞破牛皮帐门。百夫长反应极快，他的弯刀带着恶风朝着龙渊的眉心劈来。
刀刃离龙渊眉心仅有三寸时，却突然凝滞不动——龙渊的左手如铁钳般死死扣住对方手腕，右手的短刀毫不犹豫地狠狠扎进其大腿。
帐外传来风羽的怒喝，紧接着，一支冷箭穿透帐布，擦着龙渊的耳际飞过，随即被风羽的剑光绞得粉碎。
“雷霸主力在哪？”龙渊的刀尖紧紧抵住百夫长的咽喉，靴底用力碾着他中箭的膝盖，眼神中透露出不容抗拒的威严。
那人却突然啐出血沫，发出一阵狂笑，他染黑的牙齿恶狠狠地咬向衣领处的毒囊。但龙渊的动作比他更快，淬毒的匕首己迅速撬开他的口腔：“你妻女在鹰坠河谷放牧，对吧？”
——白日密信里那幅牧羊图在龙渊脑中迅速闪过。
百夫长的瞳孔骤然收缩，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就在这时，墨羽猛地掀帐而入，将染血的羊皮卷狠狠扔在血泊里：“东南方八十里，天元城。”
他的指尖捏着半块掰碎的奶饼，神色凝重地说道：“他们连攻城锤的草料都备好了。”
帐外突然响起孩童的啼哭。红袖抱着个草原男孩匆忙撞进来，她的身后，追兵被风羽一剑封喉。
“马槽底下找到的...”红袖喘着粗气，费力地掰开孩子紧攥的拳头，掌心赫然是云霆军的青铜腰牌。
龙渊的刀突然压深半寸，百夫长的颈侧立刻渗出血线。在剧痛之下，百夫长终于嘶声喊出最关键的情报：“...三日后过黑石峡！”
话音未落，风羽的剑鞘猛击他后颈，百夫长顿时昏死过去。墨羽却俯身扯开俘虏的皮袄，只见胸膛上幽影蛇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仿佛一条随时准备出击的毒蛇。
“不是普通斥候。”
墨羽的算珠“啪”地按在蛇眼上，脸色变得十分凝重，“这是幽影的亲兵卫队。”
风羽听到这话，心中一凛，他突然一脚踢翻铜灯。黑暗瞬间降临，如同一块巨大的黑布将整个营帐笼罩。
帐外传来密集的弓弦震颤声，无数支利箭如雨点般射来。墨羽反应极快，他旋身甩出大氅，如同张开一面黑色的盾牌，裹住了射来的箭雨。
与此同时，风羽的剑己高高举起，用力劈开帐顶。月光如瀑般倾泻而下，龙渊看见风羽染血的侧脸在冷光里紧紧绷紧，握剑的手竟然第一次显出迟疑。
“走！”龙渊大喝一声，他抓起昏迷的百夫长，如同一头猛狮般撞向破口。
落地时，龙渊脊背上的金蟾刺青灼痛如烙铁，仿佛在提醒着他危险并未解除。远处的草坡上，数十道黑影正借着雾霭迅速合围过来。
墨羽见状，弹向空中的毒珠炸开绿焰，然而，就在绿焰照亮为首骑士的瞬间，风羽的剑锋剧烈一颤——那人玄铁面具的裂痕，竟与七年前刺伤他师父的凶器一模一样。
战马嘶鸣着，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冲破了敌人的包围圈。龙渊回头望向那己经化为火海的营地，心中五味杂陈。风羽的剑在鞘中嗡嗡作响，仿佛也在为这场激烈的战斗而兴奋。
墨羽指间的算珠沾着血，正轻轻擦过藏在袖中的蛇形铜印，眼神中闪过一丝沉思。而怀里的百夫长在颠簸中呓语，反复呢喃着某个草原词汇
——后来红袖告诉他，那是“瘟疫之神的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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