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绿色的瘴气像凝固的胆汁般缠绕着枯死的榕树林,腐叶在靴底发出黏腻的爆裂声。龙渊扯下腰间皮囊灌了口烧酒,酒液混着血腥气在喉间灼烧。
三年前随父亲深入十万大山采药时,他曾在瘴气边缘见过这种颜色
——那时老猎户说这是"山鬼的呕吐物"。
腰间金蟾蛊突然剧烈震颤,他踉跄着扶住树干,树皮上密密麻麻的尸蟞被惊得簌簌掉落。
"七步之内必有腐尸。"
墨羽的算盘珠突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这个总是戴着青铜面具的阴阳师正将九枚铜钱摆成北斗阵,腐水上空浮起的磷火映出他袖口暗绣的蛇形纹。
龙渊注意到他拇指内侧有新鲜的刀伤,血珠正沿着算盘的象牙框缓缓渗进刻着"九宫"的凹槽。
右侧泥潭突然炸开的闷响打断了思绪。那个叫虎子的年轻随从甚至没来得及惨叫,就被泛着幽光的黑鳞巨尾拖入泥沼。
龙渊只看见他攥着药锄的手臂在空中划出半道弧光,随即被翻涌的泥浆吞噬。腐水表面浮起大片油花,那是鬼面鳄皮肤分泌的毒液。
"闭眼!"
风羽的警告混着剑气破空声。龙渊在青锋掠过耳畔的刹那屏住呼吸,剑锋擦过他鬓角的碎发,在鳄甲上擦出蓝紫色的火花。
这畜生的皮肤比三年前见过的更厚实,鳞片间嵌着暗金色的咒文
——分明是人为烙刻的禁术符号。
鳄尾扫断树干的瞬间,龙渊看清了那对蒙着白翳的巨眼。
瞎眼的鬼面鳄本不该在沼泽中存活,除非...他突然想起巫医谷传说中的"血祭眼"。
当鳄口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时,他摸到了藏在袖中的引魂铃
——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青铜法器。
"北斗移位!"
墨羽的算盘突然崩散。三十六枚铜钱如星雨般坠入腐水,龙渊这才发现每枚铜钱都用羊肠线系着,线的另一端隐没在墨羽掌心的伤口里。
铜钱在水面投下的光斑诡异地连成折线,像是某种古老的逃生密语。
"踩着光点跳!"
风羽的声音带着金属颤音。他左手持剑斩断袭来的鳄尾,右手拽着龙渊跃向最近的光斑。
腐水在脚下沸腾,龙渊听见身后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那是虎子的药锄被鳄牙咬碎的声音。
冲出雾墙的瞬间,金蟾蛊在丹田炸开剧痛。
龙渊跪在地呕出黑血,眼前浮现出父亲被机关鸢残骸刺穿胸膛的画面。
墨羽正在剔除铜钱上的吸血蚂蟥,他袖口的血迹己经凝固成深褐色,那些蚂蟥的吸盘上竟刻着幽影教的蛇形徽记。
"他们比我们早到三天。"
风羽的剑尖挑开骷髅指间的皮囊。腐烂的羊皮地图碎成齑粉,但龙渊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
——这是皇室秘药的味道。
三具骷髅呈现诡异的交叠状态,最上方那具的脊椎骨被某种利器贯穿,伤口边缘残留着冰晶状的物质。
"是冰魄银针。"
墨羽用匕首刮下碎屑。
"雪狼卫的独门暗器。"
他突然将算盘按进地面,铜钱在腐水中排成的阵形开始逆时针旋转。龙渊注意到他无名指戴着的青铜戒指正在发烫,戒指内侧刻着"噬蛊"二字。
腐水声突然沉寂。风羽的剑锋指向雾墙深处,那里有棵枯死的榕树正在渗出黑色汁液。
龙渊看见树皮上的纹路竟组成了"退"字,字迹未干,显然是刚用新鲜人血写成。
墨羽突然甩出三枚铜钱钉住三个方位,腐水表面浮起三具浮肿的尸体,他们的咽喉都插着云霆家族的青铜匕首。
"有人在改阵。"
风羽的剑鞘拨开碎石,露出焦黑的药鼎。鼎内残留的紫硝正在发出微弱的磷光,龙渊认出这是西域奇毒"焚心散"的主要成分。墨羽踢翻药鼎的瞬间,龙渊瞥见鼎足内侧刻着半行突厥文——
"以血为引,以骨为薪"。
潭水炸起的泥瀑裹挟着腐叶扑面而来时,龙渊掷出的云霆匕首正射中鳄王额骨的蛇形印记。
那张青铜面具下的脸突然扭曲变形,龙渊看清那竟是张由腐肉和树皮拼凑的假脸。鳄王喉间的青铜弩机开始转动,机关鸢的齿轮咬合声让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退到我身后!"
墨羽的算盘横甩成盾。毒蒺藜撞击铜珠爆起的绿焰中,龙渊看见风羽的剑锋划出了"破"字剑诀。
当鳄尾裹着泥浆砸来时,他本能地抓住倒刺,金蟾蛊的红纹顺着血管爬上脖颈。剧痛中他听见墨羽在念咒: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鳄尾将他抡向岩壁的瞬间,龙渊看清了裂缝里簌簌落下的发黑麦粒。这些本该在粮仓的谷物上爬满了血蚁,它们的触须正指向岩壁深处的暗门。
当鳄王沉入潭底时,他掰开掌心的青铜齿轮,齿痕间卡着的银白狼毛带着极北之地的霜气。
"雷霸的雪狼卫。"
风羽碾碎狼毛,剑脊映出龙渊赤红的双眼。墨羽突然将算盘按进泥地,铜钱组成的阵形开始顺时针旋转。
腐水表面浮起的光斑连成新的通路,尽头处隐约传来活水流动的声音。
"改道阴山窟。"
墨羽的靴跟碾过岩缝漏出的麦粒,碾碎了一窝正在啃噬谷物的血蚁。龙渊注意到这些血蚁的腹部都有灼烧的痕迹,像是被某种高温武器重创过。
风羽突然将剑尖刺入岩壁,黑色汁液顺着剑锋滴落,在地面汇成"噬蛊"二字。
沼泽重归死寂,只有腐水里浮起的铜钱,像给亡者撒落的冥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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