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月光如浓稠的血浆,沉甸甸地泼洒在苍狼旗幡上,那随风猎猎作响的旗帜,仿佛被这诡异的月光赋予了某种邪异的力量。
雷霸站在祭坛之上,握着弯刀的手指微微发颤。这并非是怯懦,而是一种即将亲手撕裂宿命的强烈兴奋,那股兴奋如同汹涌的暗流,在他的血管中疯狂涌动。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祭坛下黑压压的十八部族首领,在那些目光中,有的充满敬畏,有的则暗藏不服。
然而,雷霸却从这复杂的眼神交织里,嗅到了十五年前自己初掌兵权时那股带着铁锈味的气息,那是权力与野心碰撞的味道。
“长生天在上!”
雷霸猛地挥动手中的弯刀,寒光一闪,拴着白鹿的金锁应声而断。那只纯白的幼鹿,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下,踉跄着踏上青铜祭台。
当它的蹄尖轻轻触碰祭台上古老图腾的刹那,西北方的天际骤然炸响惊雷,那惊雷如同天崩地裂一般,震得人耳鼓生疼。老萨满手中的骨铃也跟着叮当乱响,声音尖锐而杂乱。
十八部族中,有三位首领不自觉地按住刀柄,神色紧张。毕竟在草原上,谁人不知白鹿受惊乃是天罚之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心中都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鬼狐捧着鎏金酒樽,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上前。他那青灰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熊熊燃烧且躁动不安的篝火,仿佛两团诡异的幽火。
“可汗,铁勒部的勇士今晨猎得九十九匹野狼。”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在这紧张的氛围中,莫名地增添了几分诡谲。
话音未落,祭坛东南角突然传来铁链断裂的脆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只见被缚在石柱上的中原俘虏,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突然挣断镣铐,带着满身的血污,伸出染血的五指,朝着雷霸的战袍下摆抓去。
雷霸反应极快,弯刀破空而出,寒光一闪,比那俘虏的惨叫更快。
他一脚踩在仍在抽搐的残躯上,任由滚烫的鲜血顺着刀槽缓缓流进酒樽。看着赤红的液体漫过樽沿雕刻的狼首图腾,雷霸的思绪忽然飘回到二十年前那个冰天雪地的雪夜。
那时,他的父亲也是这样,踩着汉人斥候的尸体,强行将混着脑浆的马奶酒灌进他的喉咙,那股腥味和屈辱感,至今仍刻骨铭心。
“赤兀惕部!”
雷霸一声咆哮,声音如同滚滚雷霆,震得周围的火把簌簌摇晃。满脸刺青的壮汉应声出列,然而,在接过酒樽时,他却故意让血酒泼湿了雷霸的貂绒大氅。
鬼狐将这一细节尽收眼底,他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这个看似无意的举动,让他想起三天前在赤兀惕族长帐外偷听到的密谋。
饮罢血酒的族长,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他的双眼瞪得滚圆,手中的青铜酒樽哐当一声坠地。
喉咙里发出溺水般的咯咯声,脖颈上暴起的青筋迅速蔓延,变成了蛛网状的黑斑。十八部族的首领们见状,齐刷刷地后退半步,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唯有鬼狐,神色镇定地俯身拾起酒樽,指尖轻轻抹过樽底暗格中残留的褐色粉末,心中暗自思索着这背后的阴谋。
“看来长生天只接受纯粹的灵魂。”
雷霸面无表情地踢开蜷缩在地的尸身,再次举起弯刀,指向那只瑟瑟发抖的白鹿。
这一次,刀刃精准地挑断了鹿喉。然而,诡异的是,鲜血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流淌,而是诡异地凝结成珠,在月光下悬空排列成中原文字。老萨满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啸:
“狼旗向南!这是天神要我们吞噬中原龙脉!”
这尖锐的声音,在寂静的草原上回荡,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狂风骤起,卷着砂砾如子弹般砸向祭坛。在这混乱之中,鬼狐悄悄地退到阴影处。他解开腰间皮囊,放出一只尾羽泛着幽蓝光芒的猎隼。
当猛禽冲霄而起的刹那,远在三百里外清风城的墨羽,突然按住狂跳的右眼皮。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他错过了红袖眼中一闪而逝的金色蛊纹
雷霸踩着白鹿的头颅,跃上狼旗高台。狂风呼啸着,将他额间的绿松石额带无情地撕成碎片。
在十八柄弯刀同时出鞘的铮鸣声中,雷霸的眼前浮现出十二岁那年的幻境:中原皇宫地底,蜿蜒着粗壮的青铜锁链,锁着一条双目泣血的五爪金龙。
彼时,扮作商队仆役的鬼狐在他耳边低语:
“可汗的命星压着紫微垣,来日必当...”
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报——!”
探马那嘶哑的呼喊,如同一把利刃,刺破了这血色的夜幕。浑身插满箭矢的斥候,从马背上滚落,手中却仍紧紧攥着半幅羊皮堪舆图,那图己被鲜血浸透。鬼狐见状,箭步上前展开残卷,当他的指尖抚过天元城地宫的标记时,袖中暗藏的罗盘针突然疯狂旋转起来。
他心中一凛,这个位置,正与二十年前国师预言中“龙断七寸”的星象完全重合,难道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雷霸怒目圆睁,弯刀重重地劈入祭坛。只听“咔嚓”一声,裂纹顺着古老的狼图腾迅速蔓延,一首延伸至每个首领的脚下。当他奋力拔出佩刀时,刀刃上黏连着几缕带着毛发的头皮——
那是三天前拒绝出兵的浑邪部老族长的遗物。在这血腥的威慑下,十八部族的战鼓终于以相同的节奏擂响。然而,就在某个瞬间,战鼓却齐齐破音,声音戛然而止。
混在鼓手里的铁勒死士扔掉鼓槌,捧出一个正在蠕动的皮囊,里面传出婴儿的啼哭。那哭声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可汗明鉴!”
铁勒族长突然割开自己的脸颊,大声说道:
“这是汉人将军的遗腹子,心口带着龙形胎记!”
鬼狐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得这种胎记
——二十年前被先可汗屠灭的巫族遗孤,身上都有这样的印记。当雷霸的弯刀高高举起,即将斩落时,婴儿突然睁开双眼,漆黑的眸子里闪过金蟾虚影。
就在这一瞬间,狂风戛然而止,悬浮在空中的血珠轰然坠地。鬼狐望着顷刻间仿佛苍老十岁的雷霸,心中突然明白,这场献祭从一开始就错了方位。本该镇压中原气运的白鹿之血,反而唤醒了某些蛰伏在龙脉深处的恐怖存在。
他悄悄碾碎袖中的龟甲,裂纹显示的图案,正与龙渊此刻在清风城触碰到的血饕餮符咒一模一样。
祭坛下的战马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可怕的气息,开始发狂。它们嘶鸣声中,混杂着草原人听不懂的中原古语。
当第一匹疯马不顾一切地撞向狼旗柱时,雷霸惊恐地看见,白鹿的残尸正在月光下重生血肉——每一块新生的腐肉上,都睁着布满血丝的人眼,那场景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
鬼狐终于撕破了镇定的假面,他急忙从贴身皮甲里扯出半块龙鳞玉佩,这正是龙渊在巫医谷典当的祖传信物。玉佩接触血雾的刹那,地底传来如同锁链崩断的巨响,整个草原都开始剧烈震颤。
“苍狼白鹿的誓言...”
雷霸喃喃重复着祭词,眼神空洞而迷茫。却见自己的倒影在血泊中扭曲成双头巨蟒,那狰狞的模样仿佛是来自地狱的诅咒。
他突然狂笑着,用尽全身力气斩断旗杆。狼旗如同一团黑色的乌云,缓缓覆住祭坛。
就在这一瞬间,千里之外的天元城地宫深处,某具青铜棺椁的盖子,缓缓滑开了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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