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景不长，一天深夜，尖锐的防空警报划破夜空。杨兰香从床上跳起来，叫醒女儿，抓起钱袋子就往防空洞跑。他们刚躲进附近的防空洞，外面就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呜…呜…呜…”小芳被吓得哭起来。杨兰香搂住女儿，感觉到她小小的身体在发抖。爆炸声此起彼伏，地面都在震动。杨兰香脸色苍白，但仍不停地安慰女儿。空袭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当警报解除，他们走出防空洞时，眼前的景象让杨兰香的心沉到了谷底——周围全部一片狼藉，到处是倒塌的建筑物，一些地方甚至己经被炸成了平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雾和焦臭味。
当杨兰香和小芳返回自己的住处时，发现她们的家也被埋在了废墟下。此时，正有一个人，站在废墟上，徒手扒开砖石，不停地喊着：“兰香，兰香…”小芳看见他喊了一句：“曾叔叔。”杨兰香用手捂住哭泣的脸庞，她无声地哭泣着，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或许这是这世上唯一还会牵挂她母女二人的人了。曾彦辉转头看见杨兰香母女二人，显得十分高兴。只见他跑过来一把抱住她们，说了句：“活着就好。”。曾彦辉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长舒了一口气。
曾彦辉平日里忙完工作，依然时常来杨兰香这边休息会子，看望一下她母女二人。虽说杨兰香心里很中意曾彦辉，可遭受过生活打击后的杨兰香还是认得清现实的。曾彦辉是个有本事的人，相貌也周正，又未婚，怎么会娶她呢。但就算只是做几日露水夫妻，又如何呢？明媒正娶又如何？全家还不是没把她娘倆当人？曾彦辉待她好，经济上也支援她母女，就连女儿小芳也很喜欢他，就算没有八抬大轿她也甘愿。她心想着，可又不免担忧起来：“他总有一天会讨个老婆过日子，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们母女的，哎。”
民国二十七年的深秋，重庆南山的枫叶红得似火，层林尽染。闲来无事，庄毅支起画架，坐在一块平整的山石上，手中的炭笔在宣纸上沙沙作响。胡蝶便成为了他的模特，她微微蹙眉，抬头望向远处的山峦，时而低头，仔细观察潺潺流淌过的山泉。山风拂过，吹动她月白色旗袍的下摆，露出纤细的脚踝。“这角度还是不对...”庄毅自言自语道，将不满意的草图揉成一团，丢进一旁的藤编篮子里。篮底己经积了七八个纸团，像一朵朵枯萎的花。
“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胡蝶有些不耐烦了，她催促着庄毅。庄毅头也不抬："再等等，我想把这片山色画完。"正当他专注于画作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远处传来闷雷声，山间的雾气开始翻涌。胡蝶惊呼一声："要下雨了！"几乎是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庄毅慌忙收拾画具，却见宣纸己被雨水浸湿，墨迹晕染开来。雨水顺着胡蝶的发丝滑落，打湿了她的衣领。庄毅慌忙撑着一把黑色油纸伞，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他周围形成一道水帘，胡蝶赶紧躲了进来。庄毅将伞倾向她那一侧："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山里有座废弃的古寺，可以暂避。"二人沿着湿滑的山路前行，庄毅的背影在雨中显得格外坚实，西装衬衫被雨水打湿，贴在他如雕塑般的胳膊肌肉上。"小心这里，石头松动。"他停下脚步，向胡蝶伸出手。胡蝶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搭了上去。他温暖的手掌，与她冰凉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那一瞬间的接触让她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古寺比想象中要近，穿过一片竹林便到了。这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小庙，门楣上的匾额己经模糊不清，但主体结构尚且完好。庄毅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面还算干燥整洁。胡蝶拿出手帕擦拭被雨水打湿的脸庞，庄毅脱下自己的背心：“先披上这个，免得着凉。"
胡蝶接过背心，上面有淡淡的松木香和墨水的味道，她的内心被温暖包围。屋外雨声渐大，雷声轰鸣。胡蝶和庄毅坐在桌边，聊起了文学、艺术、还有生活琐碎。不一会儿，雨停了。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回程的路上，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声响。两人靠得很近，近到胡蝶能闻到庄毅身上混合着的雨水和泥土的气息。不知为何，这种气息让她感到安心。庄毅说道：“可惜，这次没画好，过两天我们再来好吗？”“好。”胡蝶害羞地咬住下唇，脸颊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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