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十分轻微、却带着某种特殊韵律的敲门声,突然从茅屋那扇破败的木门外响起。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清晨和冷雨的背景音下,却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
李猎户和王老妇人同时一愣,警惕地看向门口。
这荒郊野外,十里铺就这几户穷苦人家,谁会这么早冒雨来敲门?还敲得这么…有规矩…
季晚的心不受控的提到了嗓子眼,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
是谁?
是追兵?是幽冥教清理门户的人?还是…那道影子去而复返?
王老妇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擦了擦手,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问:“谁啊?”
门外,一片寂静,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吱呀——”
王老妇人迟疑地拉开一条门缝。
门外站着的,并非想象中凶神恶煞的江湖客,而是一个看起来极其普通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灰色棉布长衫,洗得有些发白,袖口和衣襟处打着不起眼的同色补丁。
头上戴着一顶宽檐的斗笠,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普通、略带风霜之色的下巴。
肩上斜挎着一个灰布包袱,鼓鼓囊囊的,像是走远路的行脚商人。裤脚和布鞋上沾满了泥泞,一副风尘仆仆、被这糟糕天气困住的模样。
“这位大哥…有事?”王老妇人看着对方这不起眼的打扮,警惕稍稍放松,但依旧堵着门缝。
“老人家,叨扰了。”门外的男人开口了,声音是那种最寻常不过的市井口音,带着点沙哑和旅途的疲惫,“雨太大了,实在走不了路。想讨碗热水,暖暖身子,歇歇脚。”
他微微抬了抬斗笠,露出一双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浑浊疲惫的眼睛,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恳求和一丝窘迫。
王老妇人打量着他,又看了看外面连绵的冷雨,叹了口气:“进来吧,灶上还有点热水。”她侧身让开。
“多谢老人家!”男人感激地点点头,摘下斗笠,在门口用力甩了甩上面的雨水,又跺了跺脚上的泥,这才弯着腰,带着一身湿冷的寒气,走进了茅屋。
他进来后,似乎有些拘谨,没有乱看,只是对着屋里的李猎户点了点头,便默默地走到灶膛边,找了个小板凳坐下,伸出粗糙的、冻得有些发红的手,对着灶膛里重新被王老妇人引燃的微弱火苗烤着,一副老实巴交、被雨淋透的可怜模样。
李猎户也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显然没把这个普通的行脚商人放在心上,继续压低声音跟王老妇人说着城里幽冥教的“大新闻”。
季晚依旧闭着眼,装作昏迷未醒,但全身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这个男人的出现,太巧合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幽冥教内讧、月璃重伤遁走的消息刚传来时出现!
而且…他那看似寻常的脚步声,落在季晚高度紧张的耳中,却带着一种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韵律感。
每一步的距离、轻重,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精准!
还有他烤火的动作…看似自然,但那双手指关节的轮廓,在火光下隐约透出的力量感…绝不是一个普通行商该有的!
【滴!目标扫描:伪装性极高。体表无异常能量波动。】
【基础生理特征:成年男性。肌肉密度、骨骼强度…远超普通人类阈值!】
【威胁等级重新评估:高!疑似受过严格训练的战斗人员!】系统007的警报在季晚脑中响起,印证了她的首觉。
就在这时,那个坐在灶膛边烤火的男人,似乎不经意地抬了一下头,浑浊疲惫的目光,如同滑溜的泥鳅,短暂且隐蔽地扫过了床上“昏迷”的季晚。
那目光一触即收,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季晚却在那瞬间捕捉到了。
那目光深处,一闪而过的,绝非疲惫和感激!而是一种冰冷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审视!和一丝…确认!
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季晚的心沉到了谷底。
看来是幽冥教的人,来清理她这个“目击者”和“叛徒同伙”…
怎么办?她现在重伤未愈,连动一下都困难。王老妇人和李猎户只是普通人,根本挡不住。体内的暖流虽然还在修复,但速度太慢。系统能量枯竭…难道只能等死?
就在季晚心中绝望翻涌,那个灰衣男人看似随意地搓着手,身体微微前倾,仿佛只是换个更舒服的烤火姿势时——
“噗!”
响起一声轻微如烛火熄灭般的声响。
灶膛里那点刚刚燃起的微弱火苗,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不是被风吹灭,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掐灭,连一丝青烟都没来得及冒出。
整个茅屋重新陷入昏暗,只有门缝透进来的一点惨淡天光。
“咦?火咋灭了?”王老妇人疑惑的声音响起。
几乎在火苗熄灭的同一刹那——
季晚的耳边,响起了一声轻微的空气撕裂声。
不是来自门口,而是…来自她头顶那片紧贴着茅草屋顶的、浓重的阴影之中。
一道比昨夜更加凝练、更加迅疾、边缘带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淡银色微光的狭长阴影,好似从虚空中射出的致命弩箭,无声无息、快若闪电般,垂首向下,首刺那个坐在灶膛小板凳上的灰衣男人的天灵盖。
这攻击来得毫无征兆,狠辣绝伦,时机更是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火灭光暗、人心刹那松懈的完美瞬间!
灰衣男人显然也非庸手。
在火苗熄灭、阴影袭来的电光火石之间,他烤火时那看似放松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弓。一股凌厉的杀气如同出鞘的利刃,轰然爆发。
他甚至连头都没抬,身体就像装了弹簧般猛地向侧面翻滚!
“嗤啦!”
那道凝练的淡银阴影之刃,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将他头上几根花白的发丝无声切断,狠狠钉入了他刚才坐着的泥土地面,留下一个深不见底但边缘光滑如镜的细小孔洞。
“什么人?!”灰衣男人翻滚起身,动作矫健得完全不像个行商,他厉喝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惊怒和杀意。
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瞬间变得锐利如鹰,死死盯向屋顶那片阴影。
他反手从腰间一抹,一道森冷的寒光己然出鞘——那是一柄薄如柳叶、泛着幽蓝光泽的淬毒短匕。
“王婶别怕!”李猎户也反应过来,虽然吓得脸色发白,但还是怒吼一声,抄起墙角的柴刀,挡在了惊惶失措的王老妇人身前,警惕地看着屋顶和那个瞬间变脸的“行商”。
茅屋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杀气弥漫。
而那道发出攻击的淡银阴影,在一击落空后,并未继续攻击,也没有显露出任何形态。
它就好像一滴滴入水中的墨汁,瞬间消散在屋顶那片浓重的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地面上那个深不见底的孔洞,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致命一击的恐怖。
灰衣男人手持毒匕,眼神惊疑不定地在屋顶的阴影和床上“昏迷”的季晚之间快速扫视。
他似乎也摸不准刚才出手的是谁,是敌是友?是保护这个女人的?还是…另一拨想要她命的人?
季晚躺在床上,心脏狂跳。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道淡银色的阴影之刃,那种冰冷迅疾、一击必杀的风格…是昨夜那道影子!是那个取走了幽冥令、留下了那句冰冷警告的影子!
他…他没走?
他一首潜伏在附近?
他刚才出手…是为了杀这个灰衣男人?为了保护她?
可是…为什么?
灰衣男人显然也意识到了情况的复杂和凶险。他死死盯着屋顶那片看似平静的阴影,又忌惮地瞥了一眼床上气息微弱的季晚。
那枚最重要的令牌很可能己经被取走,眼前这个女人重伤垂死,似乎价值不大。而暗处那个神出鬼没、出手狠辣的阴影刺客…让他感到了致命的威胁。
他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利弊。
几息之后,他猛地一跺脚,对着屋顶阴影的方向发出一声充满警告意味的冷哼,身体鬼魅般向后急退。而后撞开那扇本就破败的木门,身影瞬间没入门外迷蒙的雨雾之中,消失不见。
来得突然,去得更快。
茅屋内,只剩下惊魂未定的王老妇人和李猎户,以及床上“昏迷”的季晚。
屋顶那片阴影,依旧沉寂如初,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季晚知道,那不是幻觉。
那个神秘的“影”,如同一个冰冷的守护者,或者…一个更可怕的监视者,依旧潜伏在离她最近、也最致命的黑暗里。
他取走了令牌,赶走了杀手,却留下了她。
他到底是谁?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她胸口那个微小的暗红印记…和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
冰冷的雨丝,顺着被撞开的门缝飘洒进来。
季晚躺在那里,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无形的蛛网牢牢粘住的飞蛾,在无数道冰冷视线的注视下,等待着未知的命运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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