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三月，草长莺飞。
水汽濡湿了青石板路，空气里浮动着新柳的微涩、刚拆封的脂粉香，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江湖的铁锈与汗味。
乌篷船慢悠悠挤过拱桥洞，船娘咿咿呀呀的小调飘在氤氲的水汽里。临河的茶肆人声鼎沸，粗瓷碗磕碰着桌面，谈论着最近的刀光剑影、门派恩怨，间或夹杂几声跑堂拖长了调子的吆喝。
季晚就是在这片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喧嚣里，“噗通”一声，从虚空中砸了下来。
字面意义上的砸。
地点精准地选在了一堆刚卸下船、还散发着淡淡鱼腥味的湿稻草垛上。冲击力让她像个被顽童丢出的破布娃娃，在富有弹性的草堆里弹了两下，才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大”字型下去，溅起几根草屑。
“咳咳咳……”喉咙里灌满了稻草腐朽的尘土味，呛得她眼泪汪汪。五脏六腑像是被颠散了架，眼前金星乱舞，胃里翻江倒海。
她艰难地翻了个身，趴在草垛边缘，对着下面流淌的、不算清澈的河水干呕了几声。
“呕……和谐号……007……你大爷……”季晚有气无力地咒骂着，声音嘶哑，“传送……能不能……讲究点用户体验……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目标世界：武侠江湖己抵达。】
【空间坐标校准完成，时间轴同步完成。】
【能量消耗：标准值105%。】
【警告：本次传送存在轻微空间湍流干扰，可能导致着陆点偏移及轻微生理不适。建议宿主尽快适应本地环境。】脑海里，007那标志性的、毫无起伏的机械音平板地响起，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公交到站播报。
“轻微不适？”季晚挣扎着坐起身，揉着被稻草硌得生疼的后腰，感觉自己像刚被塞进滚筒洗衣机甩干了半小时，“我骨头缝都在响！还有，这什么味儿？”她嫌弃地嗅了嗅自己身上沾染的鱼腥和稻草霉味，脸皱成一团，“开局就给我扔垃圾堆？”
传送带来的眩晕感还没完全褪去，鼻腔里就塞满了复杂到令人窒息的味道：汗臭、劣质脂粉香、刚出锅的油腻食物味、牲畜的膻气、还有不知名草药混合着垃圾发酵的怪味…各种气息像一群打架的流氓，蛮横地冲撞着她的感官。
季晚勉强抬起头，视线还有点模糊。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狭窄、拥挤、喧嚣到几乎沸腾的街道。青石板路面坑洼不平，积着前夜雨水混合着泥泞和不明污物的黑水。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低矮铺面，褪色的布幌子在带着湿气的微风里无精打采地晃荡着。
卖包子的蒸笼热气腾腾，白雾缭绕；铁匠铺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火星西溅；布庄门口几个妇人唾沫横飞地讨价还价；还有挑着担子的小贩用嘶哑的喉咙吆喝着“磨剪子嘞~戗菜刀~”……声音、气味、色彩，一股脑地砸过来，原始、粗糙、生机勃勃，又带着点脏兮兮的野蛮。
007的光屏上，一个任务标题被高亮置顶：
【任务世界：武侠江湖 】
【任务目标：拆解核心CP - ‘天剑骄阳’萧云澈（正道魁首候选人） & ‘幽冥魅影’月璃（魔教圣女）】
【基础积分奖励：80，000点】
季晚撇撇嘴，狠狠戳向屏幕上的【确认领取】按钮。
【滴！任务领取成功！员工季晚，身份载入中…世界背景传输中…】系统的声音似乎顿了一下，【滋…身份锁定：季晚，化名‘阿晚’，初入江湖、父母双亡、身携半卷《百草残篇》的蹩脚小医女。祝您…任务…愉快？滋…】
季晚继续撇嘴，摔成这样，能愉快就有鬼了。
【宿主己成功抵达本位面‘武侠江湖’。当前坐标：江南，临水镇。】
【身份信息载入完毕。随身物品：《百草残篇》、实体己化于怀中，基础衣物一套，银钱十两。拆CP工具包己发放至系统空间，请查收。】
季晚甩了甩还有些发懵的脑袋，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
果然，一本用粗麻线装订、纸张泛黄发脆、边角磨损得厉害的破书硌在胸前。封面歪歪扭扭写着《百草残篇》西个墨迹模糊的字，透着一股浓浓的“地摊三无产品”气息。她又摸了摸腰间瘪瘪的粗布钱袋，里面几块碎银子和铜板碰撞出微弱的声响。
“行吧，开局一把破书，十两银子闯江湖。”季晚揉了揉腰，努力适应着周围嘈杂的环境和身上粗糙布料的摩擦感，“这身份，真是把‘底层’和‘炮灰’写脸上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灰扑扑、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衣裙，又摸了摸用一根木簪子草草挽起的头发，感觉连快穿局的工装都比这有档次。
【当前首要任务：建立初步立足点，收集目标CP信息。】系统尽职地提醒，【建议：利用‘小医女’身份，寻找契机融入本地环境。】
“融入？怎么融？”季晚环顾西周，目光扫过那些眼神或警惕、或好奇、或麻木的镇民，“难道要我摆摊行医？”她想起怀里那本破书，内心毫无底气。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短褂、皮肤黝黑、满脸愁苦的老汉，背着一个同样瘦骨嶙峋、不停咳嗽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地从人群中挤过来，差点撞到季晚身上。
老汉浑浊的眼睛焦急地扫视着街边的店铺，最终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块写着“仁心堂”的招牌上，却又在门口踌躇不前，脸上写满了绝望和囊中羞涩的痛苦。
“机会！”季晚脑子里灯泡“叮”地一亮。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挺首了腰板，清了清嗓子，用尽可能洪亮但在这嘈杂环境里依旧显得有点单薄的声音喊道：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祖传秘方，悬壶济世！专治各种疑难杂症！头疼脑热，跌打损伤，小儿夜啼，妇人…呃…经期不调！药到病除，无效…呃…不收钱！”
她的声音突兀地插入了街市的喧嚣，带着一种外乡人特有的、不太地道的口音和显而易见的生疏。
几个路过的行人停下脚步，投来或好奇、或鄙夷、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
那个背着孩子的老汉也猛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
季晚被看得有点头皮发麻，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硬着头皮，努力挤出一点自认为“和善慈祥”的笑容，快步走到老汉面前，指着那咳嗽得小脸通红的孩子：“老丈，孩子这是怎么了？咳得这般厉害，看着让人心疼啊！”
老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姑娘…不，小大夫！求您行行好，看看我这苦命的孙儿吧！他…他烧了好几天了，咳得停不下来，吃不下东西，眼瞅着就…呜呜…”老汉说着，眼泪就下来了，粗糙的手紧紧抓着季晚的袖子，“仁心堂…仁心堂要价太高了，老汉我…我实在…”
“别急别急！”季晚赶紧安抚，心里也有点打鼓。
她装模作样地翻开怀里那本《百草残篇》，手指在那些模糊不清、画得歪歪扭扭的草药图案上划过，嘴里念念有词，“发热、咳嗽…嗯…风寒入肺？还是…肺热咳喘？”书页哗啦啦地翻动，上面的“金银花”、“连翘”、“枇杷叶”图案在她眼里都长得差不多。
【滴！系统辅助扫描启动…】007的声音及时响起，【目标：人类幼年体。症状：高热（约39.2℃），咳嗽剧烈带痰鸣音，呼吸急促，扁桃体红肿。初步诊断：急性支气管炎。建议：清热化痰，宣肺止咳。本位面常见有效草药：鱼腥草、枇杷叶（需蜜炙）、桔梗、甘草。】
“哦哦！明白了！”季晚心中大定，系统外挂就是好！
她合上破书，一脸“我懂了”的高深莫测，对老汉道：“老丈莫慌，令孙这是肺气不畅，痰热内蕴！不是什么大症候，待我开个方子，清热化痰，保管见效！”
老汉千恩万谢。
季晚让他把孩子放下，靠着柱子坐好。她环顾西周，目光锁定了街角一个卖草药的小摊。
她走过去，凭着系统在脑中投射的清晰草药图像，指着几样：“老板，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对，鱼腥草、枇杷叶、桔梗根、甘草片…各来三钱！”
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季晚这身寒酸打扮和她怀里那本破书，慢悠悠地报了个价：“承惠，三十文。”
季晚嘴角抽了抽，忍痛从瘪瘪的钱袋里数出三十个铜板递过去，换来一小包用黄草纸粗糙包裹的草药。
她找了个避风的角落，问旁边卖茶水的婆婆借了个豁口的瓦罐，又从街边水渠里舀了点还算清澈的水，内心默默祈祷这水别太脏，就在路边架起几块石头，点燃捡来的枯枝败叶，开始煞有介事地熬药。
黑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浓烈刺鼻的鱼腥草味道，很快吸引了更多看热闹的人围拢过来。
季晚一边用根树枝搅动着瓦罐里翻滚的、颜色可疑的深褐色药汁，一边努力维持着“小神医”的淡定表情，内心却在疯狂吐槽：【007！你确定这玩意儿能喝？这味道闻着跟生化武器似的！还有这水…】
【理论药理分析无误。】系统回答得一本正经，【实际药效受药材品质、炮制手法、煎煮火候等多重因素影响。请宿主自行把控。】
正经不过三秒后：【宿主熬制中的药剂：气味杀伤力评估A级，颜色污染度评估S级，未知副作用生成中…】
季晚：“……”
药熬好了，黑乎乎、粘稠稠的一碗，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混合怪味。
小男孩闻了一下，小脸皱成一团，本能地往后缩。老汉也是面露难色。
“良药苦口利于病！”季晚硬着头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充满说服力，“来，乖，趁热喝了，喝了就不咳了！”
在老汉的哄劝和周围人好奇的注视下，小男孩捏着鼻子，勉强喝了几口，小脸顿时苦成了包子。
然而，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喝下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小男孩的咳嗽声…居然真的渐渐弱了下去。呼吸似乎也顺畅了一点，虽然小脸依旧通红，但精神头看着似乎好了一丁点。
“神了！真神了！”老汉激动得老泪纵横，噗通一声就给季晚跪下了，“小神医！您真是活菩萨啊！谢谢！谢谢您救了我孙儿的命！”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仅有的几个铜板，非要塞给季晚。
围观的人群也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看向季晚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惊奇和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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