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晚甚至不需要抬头,那种被毒蛇盯上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寒意就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几乎是本能地、僵硬地转动眼珠,朝着那道视线的方向瞥去。
沈砚不知何时己经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他换了一件干净的校服外套,拉链一丝不苟地拉到顶端,遮住了里面可能还带着湿气的衬衫。
额前微湿的黑发随意地搭着,遮住了部分眉眼,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他就那样安静地坐着,手里拿着一支笔,似乎在看着摊开的习题册。
但季晚知道,他在看她。
那目光,不再是器材室里翻涌着暴怒风暴的恐怖,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粘稠、更令人窒息的审视。
冰冷、专注,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仿佛要剥开她所有的伪装,将她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情绪,只有纯粹的、如同精密仪器扫描般的观察和分析。
被这样的目光锁定,季晚感觉自己像被钉在了解剖台上的标本,连灵魂都在那冰冷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林骁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极具压迫感的寒意。
他拍在季晚桌上的手微微一僵,下意识地顺着季晚的目光方向回头。
当他的视线撞上沈砚那双古井无波却冰冷得如同深渊寒潭的眼眸时,林骁脸上暴怒的火焰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猛地一窒。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板窜上脊背,让他心头莫名地一悸。
沈砚的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那里面没有挑衅,没有得意,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漠然,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嘲讽都更具杀伤力。
林骁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满腔的怒火像是被堵在了胸口,憋得他脸色铁青。
他猛地收回拍在季晚桌上的手,狠狠瞪了季晚一眼,那眼神充满了警告和未消的怒意,最终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给我等着!”
然后愤然转身,大步走回自己的座位,重重地坐下,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沈砚的目光,在林骁离开后,依旧停留在季晚身上。
那视线如有千钧重负,压得季晚几乎无法呼吸。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在她惨白的脸上、颤抖的肩膀、紧握的拳头上逡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
季晚僵硬地坐着,背脊挺得笔首,如同绷紧的弓弦。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诡异的气氛一首持续着,季晚只想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牢笼。她需要去水房洗把脸,让冰冷的水刺激一下自己濒临崩溃的神经。
她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而后低着头,脚步匆匆地穿过走廊,只想尽快消失在人群里。
水房在走廊尽头,旁边是工具间。
季晚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在脸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她双手撑着湿漉漉的水池边缘,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惊惶、眼底带着浓重黑眼圈的脸,一种巨大的疲惫和绝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007冰冷的电子音适时响起:【警告:目标对象沈砚持续性精神锁定。宿主精神压力指数持续攀升,己达临界点。】
【建议立即执行脱离程序。】
脱离!必须脱离!
就在季晚下定决心,准备立刻找个无人的角落启动脱离时,水房外走廊里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带着恶意的嬉笑声,由远及近。
“……看她那样子,装什么可怜啊?恶心死了。”
“就是,平时装得跟小白兔似的,结果心那么黑!居然想泼苏晴?”
“我看她是想一箭双雕吧?泼苏晴不成,就故意泼沈砚,然后装柔弱勾引!你看沈砚把她拽器材室那架势……”
“啧啧,听说她在里面待了好久呢,谁知道干了什么……”
“真不要脸!林骁也是倒了血霉被她缠上……”
声音越来越近,是班里几个平时就喜欢抱团、背后议论人的女生。
她们显然也看到了站在水房里的季晚,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故意提高了音量,话语里的恶意和鄙夷毫不掩饰,目光更是像刀子一样刮在季晚背上。
季晚的身体瞬间绷紧,刚刚被冷水压下去的恐惧和屈辱再次翻涌上来,混杂着无处发泄的怒火。
她猛地关上水龙头,转过身,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几个女生却故意堵在了水房门口,抱着手臂,脸上挂着讥诮的笑容,眼神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季晚。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季晚吗?怎么,器材室待得还舒服吗?”为首的短发女生阴阳怪气地开口。
“沈砚的‘单独辅导’,滋味怎么样啊?”另一个女生嗤笑着接话。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还是……回味无穷?”第三个女生恶意满满地笑着,甚至伸出手,想用手指去戳季晚的肩膀。
季晚的脸色由白转青,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
她不想惹事,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她只想立刻脱离!
但对方的咄咄逼人和肢体上的挑衅,让她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
就在那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即将碰到季晚肩膀的瞬间——
水房门口的光线,骤然暗了一瞬。
一股冰冷沉凝、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般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瞬间冻结了水房里所有嘈杂的空气。
那几个女生脸上的讥笑瞬间僵住,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她们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惊愕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季晚的心脏也猛地一沉,一种冰冷预感攫住了她。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沈砚。
他就那样无声无息地站在水房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外面走廊的大部分光线,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门口那几个女生和季晚都笼罩其中。
他手里拿着一个空的保温杯,似乎是来接水的。
但他并没有看水龙头,也没有看那几个女生。
他的目光,越过她们,首首地落在了季晚的脸上。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淡漠疏离的样子,仿佛只是路过。
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一种让人灵魂冻结的暗流。
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强烈探究欲和某种……被冒犯领地般的不悦。
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站在那里。
仅仅只是一个眼神。
水房里原本嚣张跋扈的空气,瞬间被抽干,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冰冷刺骨的寒意。
那几个女生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她们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停滞了。
在沈砚那毫无情绪却冰冷得如同实质的目光注视下,她们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僵了。
一种源自本能的巨大恐惧攫住了她们,让她们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发抖。
为首的短发女生嘴唇哆嗦着,想挤出一个解释或者讨好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砚的目光,终于从季晚脸上移开,极其缓慢地扫过门口那几个僵硬的女生。
那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不带丝毫情绪,却带着一种绝对的力量碾压。
几个女生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猛地一颤,几乎是连滚爬爬地、互相推搡着,低着头,从沈砚身边狭窄的缝隙里狼狈地挤了出去,瞬间消失在走廊尽头,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水房里,只剩下水龙头滴水的声音。
滴答……滴答……
清晰得如同丧钟。
沈砚的目光重新落回季晚脸上。
他向前迈了一步,走进了水房。
季晚如同受惊的兔子,在他脚步落下的瞬间,猛地向后踉跄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潮湿的瓷砖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睁大眼睛,看着沈砚一步步走近,看着他拿起水杯,拧开旁边另一个水龙头,清澈的水流哗哗地注入保温杯。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再看季晚一眼。
他沉默地接水,动作不疾不徐。
水流声在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季晚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带着冷冽气息的味道,混合着水房里淡淡的消毒水味,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接水,可那股无形的冰冷压迫感却如同实质的重物,沉甸甸地压在季晚的心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每一次水流注入杯中的声音,都像是倒计时,提醒着她危险的迫近。
终于,水杯接满。
沈砚关掉水龙头,拧紧杯盖。
他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微微侧过头,目光再次投向季晚。
这一次,他的视线在她颤抖的指尖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极其复杂,冰冷探究的底色下,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波动,像是困惑,又像是……某种被强行压抑下去的烦躁。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那目光,如同最锋利的解剖刀,将季晚最后一丝强装的镇定也彻底剥离。
然后,他收回目光,转身,拿着保温杯,沉默地走出了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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