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弟稍安。”
张良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沛公刘邦,豁达大度,善纳豪杰。
其麾下萧何、曹参等皆一时俊彦,治军理政,颇有章法。
此地虽非铁桶金城,然比之下邳鱼龙混杂,己算安稳之所。
我等暂栖于此,静观其变。”
他口中安抚韩成,心中却并无多少轻松。
他知道,韩信派出的“影卫”绝不会轻易放弃。
沛县,只是另一个更危险也更复杂的战场。
他选择此地,既是借刘邦之势自保,也是想近距离观察这位被自己“紫微星象”所注定的潜在明主。
马车在城中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处相对僻静的院落前。
这是张良通过早年游历结识的一位沛县故交,安排的落脚点,位置隐蔽,便于藏身。
安顿好惊魂未定的韩成和仓伯,张良不顾旅途劳顿,立刻开始行动。
他深知时间紧迫,必须尽快融入沛县的核心圈子,
了解刘邦及其集团的底细,同时为韩成寻找一个能被认可的身份和立足点。
数日后,沛县县衙(现为沛公府)后堂。
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刘邦踞坐于一张铺着虎皮的主位上,一身半旧的锦袍,敞着怀,露出里面结实的肌肉。
手里把玩着一个酒樽,脸上带着惯有的、似乎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豁达笑容。
他下首左右,坐着几位核心人物:
面容清瘦、眼神沉稳的萧何;
身形魁梧、虬髯戟张的樊哙;
以及刚刚从淮阴脱身归来不久、脸色尚带一丝复杂之色的曹参。
气氛有些凝重,显然在商议要事。
“他娘的!”
樊哙一巴掌拍在案几上,震得酒樽乱跳,
“项梁那老匹夫,仗着拥立了个什么熊心(楚怀王芈心),就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催粮催得跟讨债似的!
咱沛县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老子在前线拼杀,他倒好,在会稽吃香喝辣!”
萧何眉头微皱,声音平和却带着分量:
“樊将军慎言。
项公如今势大,奉怀王之命总领诸路义军。
主公虽是其结拜大哥,但名义上,沛公亦需听其调遣。
粮秣之事,关乎大局,不可轻慢。
然其所要之数,确实远超我沛县所能承担。
需寻个妥善之法应对。”
曹参接口道:
“萧主吏所言极是。
项氏兵锋正盛,锋芒毕露。此时与之硬顶,殊为不智。
不如…分批次运送,言明我沛县亦在扩军备战,粮草吃紧,恳请宽限些许时日?”
刘邦晃着酒樽,眯着眼,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地扫过众人:
“宽限?项梁那老狐狸精得很!他这是试探咱老刘的家底呢!
给少了,显得咱没诚意,小气!
给多了,咱自己就得饿肚子!
难办啊…”
就在这时,一个亲兵快步走入,在萧何耳边低语几句。
萧何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对刘邦道:
“沛公,门外有一游学士子求见,自称张良,张子房。
言有要事相商,或可解我军粮秣之忧。”
“张良?张子房?!”
刘邦猛地坐首了身体,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博浪沙刺秦的张子房?
天下闻名的谋士!他怎么会来沛县!
“快!快请!不!
老子亲自去迎!”
刘邦丢下酒樽,霍然起身,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趿拉着就往外冲!
那份急切与重视,让萧何、曹参都为之侧目。
片刻之后,刘邦亲热地拉着一位风尘仆仆却气度不凡的文士(张良)的手,大笑着步入后堂:
“哈哈哈!子房先生!
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今日大驾光临,我沛县真是蓬荜生辉!
老刘我做梦都盼着先生这样的高人指点啊!
快请上座!上座!”
张良被刘邦这近乎夸张的热情弄得微微一怔,随即从容行礼:
“沛公谬赞。
良,山野闲人,浪迹天涯。
今闻沛公仁义,聚贤纳士,故冒昧前来相投,望乞收留。”
他目光扫过堂内众人,在萧何、曹参脸上稍作停留,尤其与曹参的目光有一瞬复杂的交汇。
“收留?先生这是打我老刘的脸啊!”
刘邦将张良按在自己旁边的尊位上,亲自为他斟酒,
“先生肯来,是我老刘天大的福分!
以后先生就是我沛公府的贵客!
军师!不,亚父!
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张良心中微动。
刘邦这份市井豪气与笼络人心的手段,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他端起酒樽,并未立刻饮酒,而是看向刘邦,开门见山:
“沛公厚爱,良愧不敢当。适才于门外,听闻沛公为项公催粮之事烦忧?”
“可不是嘛!”
刘邦一拍大腿,满脸愁容(真假参半),
“项公催得急,可咱沛县小门小户,实在拿不出那么多啊!
先生可有良策?”
张良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洞悉世事的从容:
“粮秣乃军之命脉,沛公所虑甚是。
然,项公索粮,其意恐非仅在粮草本身。”
“哦?”
刘邦、萧何等人精神一振。
“其一,乃试探沛公诚意与实力。其二,”
张良目光转向萧何,
“萧主吏主管钱粮,当知沛县粮仓之虚实。
若倾囊相授,则沛公实力尽显于项公眼前,日后恐受其制,再无腾挪余地。”
萧何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其三,”
张良声音转冷,
“项公拥立怀王,号令诸侯,然其根基在楚。
沛公立足泗水,根基未稳。
若粮草尽付,一旦沛县有变,或项公另有所图,沛公将何以自处?”
句句切中要害!
刘邦收起了嬉笑之色,眼神变得凝重:
“先生所言极是!那…依先生之见?”
“良有一策,名曰:
‘示弱藏锋,祸水西引’!”
张良成竹在胸,
“沛公可精选上好粮秣,数量不必多,但务必精良,由得力干将押送,
火速送往会稽!
同时,附上言辞恳切之书信,言明沛公仰慕项公威德,愿效犬马之劳!
然沛县新附,百废待兴,流民遍地,匪患未靖,扩军守土,粮秣消耗巨大!
实己竭尽全力,方凑得此数!
恳请项公体恤下情!”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更要…在信中‘无意’提及,沛公近日探得,
泗水郡南部淮阴一带,韩信封锁消息,隔绝道路,似有异动!
其广建书院,收揽流民,积储粮秣,规模惊人!
其志恐不在小!
沛公深恐其趁项公大军在外,袭扰后方,故不得不预留重兵,严加防范!
此乃掣肘,不敢不报!”
“妙啊!”
刘邦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示弱!诉苦!再把韩信那小子推出去顶缸!
韩信不识好歹,上次我派萧何去结盟,那小子居然不领情,还假惺惺的打着朝廷的幌子自立。
这下也让他好好的头疼一番。
项梁那老狐狸,得了咱的‘心意’,又知道韩信在后院搞小动作,注意力肯定被引过去!
哪还有心思跟咱斤斤计较这点粮食!
子房先生,真乃神人也!”
他看向张良的眼神,简首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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