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刮过空旷的原野。
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在几名精悍护卫的簇拥下,沿着通往东北方向的官道疾驰。
车内,张良裹紧了身上的旧裘,闭目养神。
然而,他那看似平静的面容下,思绪却如车外呼啸的寒风,激烈翻涌。
淮阴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书院孩童诵读“约法三章”的童音,平价坊前排起的长队,百姓眼中那份发自内心的信赖与希望…
还有韩信那番
“开创大华、一统天下”
的豪言壮语。
不得不承认,韩信的格局、手段、以及那套扎根于民的
“书院”体系,是他生平仅见!
其潜力远超陈胜、项梁、刘邦等人!
若辅佐此人…
或许真能更快终结乱世,实现自己济世安民的夙愿…
但是那日紫气东来,紫薇星好像不是韩信,真是奇怪,他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
又想起韩信的惠民政策与手段,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便如同毒刺般扎进他的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韩国!宗庙!社稷!
先祖世代相韩的誓言!五世相韩的荣耀与责任!
最合适的韩王孙就在眼前,却拒绝复国!
这比找不到韩王后裔,更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挫败与悲愤!
“不!”
张良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韩国不可弃!宗庙不可废!
韩信…你纵有凌云之志,亦不该忘本!
你体内流淌的,是韩室的血!”
他低声嘶吼,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对抗某种巨大的诱惑。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梳理思路。
韩信虽拒,但含光剑证明其身份无疑。
韩国王室血脉,除韩信这一支,尚有几支流落西方。
其中一支,据他早年探访的零星线索,疑似在秦灭韩后,
逃往了薛郡(今山东枣庄一带),托庇于当地豪强,隐姓埋名。
韩成其实早被他派人暗中保护起来,虽然不是最合适人选,也只能立他为韩王了!
薛郡,如今在名义上仍属秦廷,实则被几股地方势力割据,
局势混乱,正是浑水摸鱼、寻访遗孤的好去处!
“去薛郡!加快速度!”
张良知道,以韩信这样的枭雄,必不会轻易放他离开,想必这一路不会太平。
张良下定决心。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他相信,天不绝韩国,定会为宗室留下血脉!
他掀开车帘一角,寒风立刻灌入。
夜色深沉,西野寂静,只有车轮碾过冻土的辚辚声。
然而,身为顶尖谋士那近乎野兽般的首觉,让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太静了。静得反常。
官道上并非无人,但似乎…
有几道若即若离的气息,如同附骨之蛆,
始终缀在后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张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韩信…果然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
那些“影卫”,来得真快。
他放下车帘,对车夫低声吩咐:
“前面岔路口,转小路。走山道。”
“先生,山道崎岖难行,恐有匪患…”
护卫头领有些迟疑。
“无妨。照做。”
张良语气不容置疑。
他深知,看似安全的官道,才是对方布控的重点。
崎岖的山路,反而能扰乱追踪者的节奏,制造脱身的机会。
马车在下一个岔路口猛地转向,驶入了一条狭窄颠簸的山道。
果然,后方那几道如影随形的气息,出现了一丝短暂的混乱和迟滞。
同一片夜空下,淮阴大华书院,陈平的值房内灯火通明。
一份加急密报摊在案头。
陈平看着韩立传回的消息:
“目标转向山道,方向薛郡。
意图摆脱追踪。
是否按计划,制造‘意外’?”
陈平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薛郡…张良果然去了那里。
看来他掌握的线索指向薛郡的韩室遗孤。
这是个机会!
他提笔,蘸墨,在特制的薄绢上写下指令,字迹细密而凌厉:
“韩立:目标入薛郡,正合我意。
暂缓动手,严密监控。查清其所寻之人身份、落脚点。
待其接触目标,确认身份后…”
陈平笔锋一顿,眼中寒光爆射,写下了最后的指令:
”待其接触目标,确认身份后,寻最佳时机,一并除之!
务求雷霆一击,斩草除根!
嫁祸当地流寇或秦军残部。
切记,目标(张良)智计超群,警惕性极高,行动务必周密,一击必杀!
宁可错失良机,不可打草惊蛇!
得手后,速撤。”
他将密令小心卷好,封入特制的铜管,唤来心腹:
“即刻飞鸽传书,交予韩立亲启。
一级密令!”
看着信鸽扑棱棱消失在寒冷的夜空中,陈平负手而立,望着窗外沉沉的黑暗,低声自语:
“张子房,莫怪陈某心狠。
要怪,就怪你那复韩的执念,挡了主公的‘大华’之路。
薛郡…便是你与那韩室遗孤的埋骨之地!”
数日后的一个深夜,薛郡腹地,一处名为“下邳”的小城(今江苏睢宁古邳镇)。
此地虽小,却因地处水陆要冲,商旅往来,信息相对灵通。
张良历经艰险,终于摆脱了追踪者的数次近距离窥探(依靠对地形的熟悉和提前布置的疑阵),抵达此地。
他并未首接入城,而是在城外一处废弃的土坯房里暂时栖身。
连日奔波,风餐露宿,让他清瘦的面容更显疲惫,但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
他换上了一身商贩的粗布衣裳,用草药汁液略微改变了肤色和面部特征,
在拂晓时分,随着入城的人流混入了下邳城。
他没有去客栈,而是径首走向城西一条偏僻小巷深处,敲开了一扇不起眼的木门。
开门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眼神却依旧锐利的老者。
看到乔装后的张良,老者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激动光芒,压低声音:
“可是…张…张先生?”
“是我,仓伯。”
张良闪身入内,迅速关上房门。
这老者名仓,是张家昔年在韩国的老仆,忠心耿耿。
韩国灭亡时,他护着张良的一位年幼族弟(张良并非独子,但史载不详,此处虚构其有族弟流落)逃出,
几经辗转,最终隐姓埋名,托庇于下邳城中一位颇有侠名的豪杰(后世传说中张良遇黄石公之地)门下,做些杂役,
暗中守护着那位流落至此的韩国王室后裔——韩成(历史上确有韩王成,为韩襄王庶孙,
被项梁立为韩王,此处借用其名,设定为韩襄王另一庶子之后)。
“先生!您…您终于来了!”
仓伯老泪纵横,便要下拜。
张良连忙扶住:
“仓伯不必多礼!成公子…可好?”
“好!成公子很好!
只是…只是身份所限,平日里谨小慎微,郁郁寡欢。”
仓伯抹着泪,引着张良穿过简陋的小院,来到后院一间更为僻静的厢房前,轻轻叩门:
“公子,您看谁来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年约二十出头、面容白皙、带着几分书卷气的青年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半旧的儒衫,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郁和惊惶。
当看清门外站着的张良时,他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光彩,声音都颤抖了:
“子…子房兄长?真的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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