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首领的面容因暴怒而扭曲，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近乎实质的恶意。他身后的十几名黑袍人也稳住了身形，一双双藏在阴影下的眼睛，如同饥饿的秃鹫，死死锁定了摇摇欲坠的萧山。
空气凝固了，杀机一触即发。
“走！”
赤牙低吼一声，没有选择硬拼。他一把将萧山扛在肩上，转身就朝着停车的方向狂奔而去。他很清楚，萧山现在就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器，任何拖延都是致命的。
“想走？”年轻首领发出一声嗤笑，五指张开，对着他们逃离的背影虚虚一握。
“轰！”
三人来时的那辆黑色越野车，在几十米外猛地一震，随即整个车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向下凹陷，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巨响，车窗玻璃尽数碎裂。
小李刚从控制室里冲出来，看到这一幕，腿肚子当场就软了。
“我操！我的车！我刚做的保养！”他发出一声悲鸣，这反应让肃杀的气氛都为之一滞。
也就在这时，那座倒转的摩天轮，发出的金属摩擦声愈发刺耳。整个乐园的风水气场彻底陷入了狂暴的乱流之中，像是烧开的一锅沸水。被逆转的阵法开始疯狂反噬，地面上浮现出无数黑色的裂纹，丝丝缕缕的邪气从中喷涌而出，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撕碎。
黑袍人们显然也受到了影响，阵型出现了瞬间的松动。
“小李！发什么呆！”赤牙的吼声如同惊雷。
小李一个激灵，也顾不上心疼自己的车了，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拉开车门就钻进了驾驶座。
“打不着火了！老大，线路被那孙子给废了！”小李拍着方向盘，声音里带着绝望。
被赤牙塞进后座的萧山，咳出了一口带着黑色血丝的唾沫。他靠在破碎的车窗边，外界的冷风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丝。
“别管车了。”他声音沙哑，目光却穿透了夜色，落在了城市的布局上，“他们污染的是整座城市的经络，我们就要用整座城市的血脉，给它做一次透析。”
“说人话！老大！”小李快哭了。
“把你的平板电脑给我。”
小李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平板，递了过去。
萧山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调出了一张最高精度的城市三维地图。密密麻麻的建筑、盘根错节的街道、川流不息的立交桥，在他眼中化作了另一番景象。
那是城市的骨骼、经络与脏器。
“特调局的内部通讯网络，用的是独立的量子加密频道，遍布全城，它的信号塔，是最好的‘金’行节点。”
“城市的地下排污系统和地铁线路，深入地脉，是‘土’行之根。”
“所有高楼的消防系统和电力网络，是‘火’行之脉。”
“贯穿全城的护城河与人工湖，是‘水’行之源。”
“遍布城区的公园和绿化带，是‘木’行之气。”
萧山每说一句，手指就在地图上飞快地点出一连串坐标，用线条将它们连接起来。一张覆盖了整座城市的、无比繁杂而精妙的阵图，在他的指尖下缓缓成型。
“教会利用风水节点放大恶意，那我们就反过来，利用这些节点，构建一个巨大的净化法阵。”萧山眼中燃烧着疯狂的光，“我要让这座城市，自己给自己治病。”
小李和赤牙都听呆了。
用一座千万人口的现代化都市，来布置一个玄门法阵？
这是何等的手笔，何等的狂妄！
“可是……我们怎么启动它？”小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我们现在连个代步车都没有，总不能跑着去全城上千个节点挨个做法吧？等我们跑完，全城的人都得疯成哥谭市民了。”
“我来‘看’，我来‘连’。”萧山将平板递回到小李面前，“你，当我的‘手’和‘脚’。”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乐园外那条车水马龙的主干道。
“赤牙，去弄辆车。”
赤牙点了点头，二话不说，拉开车门就冲了出去。几秒钟后，主干道上，一辆正在等红灯的白色小轿车旁，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车主被一个煞气腾腾的独臂大汉从车里“请”了出来，还没反应过来，那大汉己经开着他的车，一个甩尾，停在了报废的越野车旁。
“上车！”
小李手脚并用地爬上副驾，萧山被安顿在后座。
“老大，去哪？”小一脚油门，白色小轿车汇入了车流。
“去这座城市的‘心脏’。”萧山的目光锁定在平板地图最中心的一个点上，“市中心，环球贸易大厦。”
赤牙开着车，小李抱着平板，随时报告路况和数据。萧山闭着眼，神魂却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离体而出。
他的意识，顺着无形的网络，攀上了城市的最高点。他“看”到了特调局遍布全城的信号塔，那些冰冷的钢铁造物，在他眼中变成了一枚枚散发着锐利金气的钉子。他以神魂为引，将自己的法力烙印其上，强行将它们的气机连接在一起。
“金阵，成。”他轻声说。
他的意识又沉入地下，顺着地铁隧道的轰鸣和污水管道的暗流穿行。他能感觉到大地的厚重与脉动。他将这股沉稳的气息，与地面上所有公园绿地的生发之气勾连。
“土木相生，成。”
他的意识又化作电流，在万家灯火的电网中奔流。又化作水滴，在城市的河道里徜徉。
每连接一处，萧山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身体的颤抖就剧烈一分。这己经不是单纯的法力消耗，而是在压榨他那本就濒临破碎的神魂本源。
小李看着后视镜里萧山的样子，心都揪紧了。他仿佛能听到那来自灵魂深处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老大，你撑住啊！”小李咬着牙，把油门踩得更深，“还有五分钟就到环球大厦了！我发誓，这次绝对不超速……妈的，前面那辆车怎么回事，占着快车道开这么慢！”
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和怒火，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过，瞬间平息了大半。他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的赤牙，发现他紧绷的嘴角，也似乎放松了一丝。
不只是他们。
整座城市，都好像在这一刻，集体深吸了一口气。
拥堵的街道上，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不知不觉地稀疏了。
一场即将爆发的街头斗殴，双方在举起拳头的瞬间，忽然都觉得有些索然无味，骂骂咧咧地各自散去。
在医院的急诊室里，因为家人病情而焦躁不安的家属，忽然平静了下来，开始低声地互相安慰。
在某个写字楼里，一个正准备敲下键盘，在网络上与人激情对喷的年轻人，看着屏幕上的污言秽语，忽然觉得很没意思，默默地删掉了所有文字。
一股清凉、平和的气息，如同春日夜晚的微风，吹过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吹进了每一个人的心田。它没有带来任何异象，却在无声无息间，涤荡着人们心中被放大的烦躁、恐惧与恶意。
“清心涤魂阵……成了。”萧山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与此同时，散落在城市各处阴暗角落里的十几名黑袍人，齐齐发出一声闷哼。他们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圣水池里的吸血鬼，那种发自内心的平和与安宁，对他们来说，比最烈的毒药还要致命。他们赖以为生的负面情绪“食粮”，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失。
“怎么回事？！”废弃乐园里，年轻首领感受着空气中急剧变化的能量，脸上的优雅荡然无存，只剩下惊怒。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数十公里的距离，与一股探寻而来的神魂之力，在半空中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车内，萧山猛地睁开眼，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座椅。
“找到他们了。”
他擦去嘴角的血，眼神却亮得吓人。
在“清心涤魂阵”的映照下，整座城市在他眼中变成了一张纯净的画布。而那些邪术师，就是画布上十几点无比显眼的、肮脏的墨迹。他们的位置、状态，无所遁形。
“小李，把通讯频道切换到特调局的内部加密线路。”萧山的声音带着一丝快意的冰冷。
“好！”
“赤牙，准备好。我们来玩个游戏，叫做……定点清除。”
萧山伸出手指，在平板地图上，离他们最近的一个黑点上，轻轻一点。
他调动起整个“清心涤魂阵”的力量，将一股由城市万千生民的正面心念汇聚而成的、至纯至正的阳和之气，通过信号塔组成的“金阵”，精准地轰击了过去！
城市另一头，一个正躲在天桥底下，试图重新凝聚邪气的黑袍人，身体猛地一僵。他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却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一列高速行驶的地铁正面撞上。
“噗！”
黑袍人炸成了一团黑雾，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在那股宏大、平和的阳气中，被蒸发得一干二净。
一击得手。
萧山没有停歇，手指在地图上再次点下。
第二个，第三个……
一场无声的狩猎，开始了。
ps：如果你的城市有情绪，你觉得它现在是什么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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