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底布满了鹅卵石，在最中心的位置，有一个碗口大小的凹坑，里面积攒着一汪浅水。
而在水潭的正上方，一根灰白色的钟乳石倒悬着，石头的尖端，正极其缓慢地、一滴、一滴地往下渗着水珠。
“滴答……”
一声轻响，一滴水珠从钟乳石上坠落，掉入下方早己摆好的一只巴掌大的玉瓶中。
除此之外，再无半点生机。
“这……就是我落日宗如今唯一的依仗。”
苏清梦的声音低沉而艰涩。
“一口即将枯竭的灵泉。”
“灵泉？”
秦明月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凑上前去。
她看着那慢得仿佛要睡着才滴下一滴水的钟乳石，又看了看那浑浊的水潭，小脸上写满了失望。
“三叔，这就是灵泉？怎么跟书里写的不一样啊？“
”书里不都说灵泉仙气缭绕，喝一口就能修为大增的吗？这个……看起来好脏啊。”
秦长青闻言，老脸一红，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明月，不可无礼。这灵泉虽小，泉水之中却蕴含着一丝精纯的灵气。“
”平日里，我们便是将每日积攒的这一点灵泉水，拿到山下的坊市，换取一些下品灵石，再用灵石，勉强维持一座小型的聚灵阵，供大家修炼。”
他指了指那只玉瓶。
“就这么一小瓶，要积攒三五日，才能换回二十块下品灵石。而维持聚灵阵一日，便要消耗五块……这便是我落日宗的全部收入了。”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叶红泪和秦芷澜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她们终于明白，为何这个金丹期的宗主，会活得如此窘迫。
这哪里是一个宗门，分明就是一个在贫困线上挣扎的家庭，精打细算着每一分收入，才能勉强度日。
苏清梦似乎己经习惯了别人的目光。
她自嘲地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让前辈见笑了。”
她声音干涩，像是在自嘲。
秦无夜没有应声。
他只是静静地走到那口干涸的灵泉边，伸出手指。
在那浑浊的潭水中，轻轻沾了一下。
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气波动。
孱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这口灵泉，确实己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这口灵泉，生机己绝。
别说支撑一个宗门，就算只是供秦明月一人修炼，都无异于杯水车薪。
他不是来做慈善的。
覆灭黑木宗，是为秦长青出头，也是为了立威。
搜刮来的那些战利品，虽堆积如山，能解一时之急，却非长久之计。
他需要的是一个根基。
一个足以让秦家后辈，让叶红泪、秦芷澜她们，能够安稳踏上修行之路的真正道场。
一个，属于他秦家的道场。
“此界之内，可还有无主的灵脉？”
秦无夜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波澜。
“或者说……”
他的目光从苏清梦那张写满错愕的脸上扫过，最终望向了遥远的天际。
“藏有大机缘，人迹罕至的绝地，在何处？”
苏清梦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无主的灵脉？
绝地？
这位前辈……他到底想做什么？
她身后的几位落日宗长老，更是脸色发白，后退了半步。
在他们的认知里，绝地，就等同于死亡！
是所有修士避之不及的禁区！
“前辈……”
苏清梦定了定神，艰涩地开口。
“天元界出现的灵脉早己被瓜分殆尽，但凡有新的灵脉现世，必会引来血雨腥风，我等小宗门连观望的资格都没有……”
“至于绝地……”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提起这个名字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东域之内，确实有一处。”
秦无夜的目光终于落回了她的身上。
苏清梦只觉得那平静的眼神，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压力，让她不敢有丝毫隐瞒。
“在东域与北域的交界处，有一片被称作‘陨龙渊’的巨大裂谷。”
“传闻，上古时代，有真龙在那里陨落，龙血浸染了大地，龙威撕裂了空间，使得那片地域的天地法则混乱不堪，空间裂缝密布，更有无数上古妖兽的后裔在其中繁衍，变得异常狂暴嗜血。”
“那里灵气混乱狂暴，寻常修士根本无法吸收，反而会被异种灵气侵蚀，爆体而亡。“
”但传闻混乱之中，也往往孕育着天材地宝，甚至……有可能存在着未被人发现的，被混乱掩盖的灵脉源头。”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颤音。
“三百年前，北域赫赫有名的‘狂刀真君’，自持修为高深，带门下精锐闯入陨龙渊，意图寻找机缘，结果……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他的本命魂灯，在宗门内彻底熄灭。”
“自那以后，陨龙渊便成了元婴修士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禁区。有传言说，化神尊者进去了，也是九死一生。”
说完，整个山坳再次陷入了死寂。
秦长青听得头皮发麻，两腿发软，下意识地就想开口劝阻。
“老祖宗，这……这万万不可啊！太危险了！”
“无妨。”
秦无夜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只用了两个字，便将所有的凶险与警告，都轻描淡写地抹去。
“老祖宗！那可是陨龙渊啊！”
秦长青急得满头大汗，语无伦次地比划着。
“元婴真君进去都出不来的地方！咱们……咱们犯不着去冒这个险啊！“
”黑木宗的家底，够咱们用好久好久了！”
苏清梦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后悔了。
她就不该提那个鬼地方！
这位前辈的实力是深不可测，剑斩元婴如屠猪狗，可陨龙渊的凶名，是数千年来用无数强者的尸骨堆砌起来的！
那里的法则混乱，空间错乱，根本不是修为高就能横着走的！
秦无夜没有理会秦长青的劝阻。
他的目光落在苏清梦的脸上。
“除了此地，可还有别的选择？”
苏清梦迎着他的目光，只觉得浑身一僵，大脑飞速运转，却只能苦涩地摇了摇头。
“前辈……天元界东域之内，灵气稍好些的无主之地，早己被探查了千百遍。若真有遗漏的灵脉，也绝非轻易能寻到的……“
“那……那就去陨龙渊看看吧。”
秦无夜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咱们去山下坊市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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