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仙楼。
秦明月拉着依旧处于失魂落魄状态的秦长青，一路小跑着上了二楼。
雅间内，秦长青一踏入，目光便与那道静静坐在窗边的白衣身影对上了。
那张脸，与祠堂画像中一般无二。
却又比画像多了万倍的鲜活与神韵。
那双眼，平静淡漠，却仿佛能洞穿古今，看透人心。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秦长青再也控制不住内心奔涌的情绪。
“扑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倒在地，对着那道身影，行了最重的大礼，额头与地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孝子孙，秦长青，叩见老祖宗！”
声音嘶哑，充满了激动、惶恐、委屈与见到亲人般的孺慕。
秦无夜的气息平和如水。
他虚手一抬，一股柔和的力量便将秦长青托了起来。
“起来吧。”
他的声音很淡。
“说说你这九十年，是怎么过的。”
秦长青有些震惊。
老祖宗怎么知道。
他是九十年前到天元界的。
这望仙楼离着广场何止千步。
楼下人声鼎沸，广场上更是喧嚣震天，各种叫卖声、法术轰鸣声不绝于耳，灵气驳杂混乱。
别说是他这小小的筑基修士。
便是金丹真人的神识，也难以在那等嘈杂之地，精准捕捉到自己与一个小姑娘的只言片语。
他呆呆地看着秦无夜，嘴巴微张，一时竟忘了言语。
“长青叔，老祖宗问你话呢。”
旁边，秦明月拉了拉他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衣袖，小声提醒。
秦长青的身子颤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他缓缓站起身，可头却埋得更低了，根本不敢去看秦无夜的眼睛。
九十年的风霜。
让这个曾经也算意气风发的秦家子弟，变得畏缩而自卑。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发白的灰色道袍。
一股羞愧感涌上心头。
“老祖宗……长青……长青给秦家丢人了。”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苦涩。
秦无夜没有催促，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淡然的目光，反而给了秦长青更大的压力。
“我……我是西灵根，资质下乘，当年来到天元界，没有一个大宗门肯收留。”
秦长青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耗尽了从家族带来的所有灵石，正当走投无路时，落日宗的老宗主收留了我。宗门虽然小，但师兄弟们都很和善，我就在落日宗内修行。”
说到这里，他神色有些黯然。
“落日宗……如今也不行了。三十年前，我们金丹巅峰的老宗主在一次突破中不幸坐化，如今……如今全靠一位师姐苦苦支撑。”
“我们现任宗主，苏清梦师姐，乃是天纵之才，年纪轻轻便结成了上品金丹。“
”可惜，十年前，在一次秘境探险中，为了保护我们这些师兄弟，被‘黑木宗’的人偷袭，身受重伤，道基受损，至今未愈。”
“那黑木宗见我们落日宗没了顶梁柱，这些年愈发猖狂，不仅觊觎我们宗门那口即将枯竭的灵泉。”
“宗主……宗主她又是天元东域有名的美人。“
”那黑木宗的少主更是垂涎己久，时常派人上门挑衅，打杀我们下山的弟子，抢夺资源，手段极其恶劣……”
秦长青越说越是悲愤，攥紧的双拳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话音未落。
一阵喧哗的脚步声和嚣张的笑声，从楼梯口传来。
紧接着，一群身穿黑绿相间道袍的修士，簇拥着一名神情倨傲、面色有些苍白的青年，大摇大摆地走上了望仙楼二楼。
为首的青年目光一扫，很快便定格在了秦长青身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冷笑，声音不大，却阴阳怪气地传遍了整个二楼。
让所有正在饮茶的客人都皱起了眉头。
“哟，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落日宗，秦长老吗？”
“怎么，又跑到这仙盟的迎新集会来骗人了？这次准备拐几个回去，给你们那个快要灭亡的宗门陪葬啊？”
“莫辰！”
秦长青气得浑身发抖，双拳紧握，指节都捏得发白，体内刚刚筑基的法力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
“你……你休要血口喷人，侮辱我宗门！”
“侮辱？”
莫辰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嗤笑一声。
他那双贪婪的眼睛，肆无忌惮地从秦明月娇俏的脸蛋上，滑到叶红泪明艳动人的身段上，最后又回到秦明月身上，眼中的淫邪毫不掩饰。
“这词用得不对。我这不是侮辱，是给你们指一条明路。”
他身体前倾，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却更显轻佻。
“回去告诉你家那位美人宗主，我们少主的耐心是有限的。与其守着那破山门等死，不如早日解散宗门，她嘛，来给我们少主当个侍妾，至于你们这些废物，”
他的目光扫过秦长青。
“或许还能在黑木宗混个杂役当当，总比饿死强吧？”
“你找死！”
秦长青双目赤红，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
“啧啧，还敢动怒？”
莫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怜悯的嘲讽。
他的目光再次黏在了秦明月身上。
“不错嘛，又找到几个绝色？小妹妹，别被这老家伙给骗了，落日宗马上就要完蛋了。”
”不如跟着哥哥我走，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功法丹药样样不缺，可比去一个随时都会被人灭门的宗门强多了。”
他说着，竟真的伸出手，带着轻浮至极的笑容，朝着秦明月那吹弹可破的脸蛋拍了过去。
他想看到少女惊慌失措的表情，想享受那种掌控他人命运的。
然而，他的手还未靠近。
一股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无声无息地降临了。
整个望仙楼的温度，仿佛在这一瞬间骤降到了冰点。
一首静静坐着的秦芷澜，豁然抬眸。
没有法力波动，没有真气外放，仅仅是一个眼神。
莫辰探出的手臂，就像是被万载玄冰瞬间冻结，僵在了半空，距离秦明月的脸颊不过三寸，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骇然与恐惧。
他感觉自己的手臂不再属于自己，一股源于神魂深处的战栗。
让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他明明是筑基中期的修士，可在这个看似凡俗、没有任何灵气波动的女子面前。
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只随时会被碾死的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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