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风像老朋友的手,推着归途的脚步。视野逐渐被熟悉丰茂的草场所替代。空气带着草籽的清香。群山的巍峨轮廓退成了温柔的背景。
归心似箭。
当营盘那熟悉的木栅栏在夕阳中勾勒出轮廓,当外公那蹲在营地边缘抽烟斗、披着暮色的身影映入眼帘时……
外公的身躯猛地僵住了。
烟斗从他微微颤抖的手中滑落,在草地上溅起几点火星。他眯起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道引领在队伍最前端、如山岳般沉默的纯黑身影——哈日瑙海!以及环绕在他身边、安然归来的每一个身影!
巨大的狂喜如同巨浪拍岸,包裹了这个草原汉子!
“巴特尔……哈日……回来了!都回来了!”
他喉咙里滚出含混的、如同哽咽般的声音,布满风霜刻痕的脸上瞬间眼泪纵横!那泪水并非悲伤,而是压抑了整个漫长夏天的担忧与此刻汹涌而出的巨大释然混合而成的最深沉的喜悦!
小满尖叫着冲了出来,如同灵巧的小鹿,扑向查干和巴特尔,小手用力地拍打着他们巨大的毛腿。正如他们还是小狗崽时的每一次触碰。
然而,真正让营盘如同投入巨石的深湖掀起巨浪的,是毡包前那道黄白花色身影!
是其其格!
这个夏秋操持牧群、沉默坚韧的母獒,在看到丈夫哈日瑙海和孩子们平安现身的那一刻,所有压抑的思念、担忧瞬间冲垮了坚强的堤坝!
“汪——!汪呜——!”
一声充满无限委屈、思念和巨大喜悦的尖利嘶鸣划破傍晚的宁静!她庞大如小山的身躯猛地扑了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撞进哈日瑙海坚实如岩石的怀里!
巨大的头颅疯狂地、近乎贪婪地蹭着哈日瑙海粗糙的脖颈,舔舐着他的下巴和耳根,喉咙里滚出破碎的呜咽,仿佛要将丈夫的气息彻底吞噬!接着,她又挣脱出来,猛地冲向巴特尔、查干和其木格!
“呜!呜!嗷呜!”(我的孩子们!我的孩子!)
她用巨大的爪子拍打着查干结实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龇牙咧嘴),又用力舔着其木格的脸颊,深琥珀色的眼瞳里满是劫后重逢的巨大庆幸和后怕!
傲云安静地站在其木格身后,看着岳母爆发的巨大情感浪潮。他有些胆怯,不知道怎么向她讲出去半年不到就拐走人家的女儿的事……
哈日瑙海没有闪躲,任由妻子宣泄,巨大的黑色尾巴终于放松地、轻轻地摆动着。
查干夸张地叫着疼:“嗷!娘嘞!轻点!耳朵要掉了!”
其木格则温柔地回应着母亲的舔舐:“阿妈……我们回来了……”
卓日巨大的银灰色身影敏捷地绕开这大型拥抱现场,悄无声息地溜到外公脚下,用巨大的头颅极其亲昵地蹭了蹭外公布满泥点的裤腿。
因为项圈的保护,她对伴侣的主人充满了好感。
外公弯下腰,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抚摸着卓日光滑如缎的银灰色顶毛,含着泪笑:“好孩子!你也回来了……好!真好!”
他看到了她脖子上那条暗红色的项圈依旧完好。(这代表着卓日没有遭遇危险)
巴特尔很快得知了这个夏天家中的情况。托萨满预言和啸月狼群的“庇佑”,整个夏天异常平静!偶尔有几只流浪野狼想偷吃边角的小羊,或者有狐狸窥视幼崽,都被其其格和其他营盘的几只牧羊犬干脆利落地解决或驱逐了。
营盘里最引人注目的新动态,自然是那只欢蹦乱跳、来自高原的棕灰色母犬——书特。
其其格几乎是瞬间就喜爱上这头比她还高大、却散发着阳光般温暖气息的巨獒少女。特别是当巴特尔低声告诉母亲,书特肚子里己经有了查干的骨血后……
“呜——嗷!”(书特!来!) 其其格用巨大的爪子轻轻将比自己还高点的书特揽到自己温暖的身前,
“多吃点!小家伙们才长得壮!”她把自己最好的肉块叼过来塞给书特。
书特受宠若惊,一边欢快地摇着尾巴一边大快朵颐,同时不忘自己的“使命”
“汪呜!汪!”(阿妈!等我生了!帮查干再找几个强壮漂亮的姑娘!生好多好多小崽子!)
其其格巨大的黄白花头颅猛地转向正在远处踱步,不知道自己母亲和伴侣在讲什么的的查干!
查干那英俊的独眼还带着一丝固有的木讷。
下一秒!
“吼——!”一声愤怒的吼叫炸响!
其其格那如同疾风般的巨大身影猛地扑了过去!
嗷呜!”(沾花惹草的浑小子!你还敢得意!) 其其格的咆哮如同惊雷!巨大的爪子带着愤怒的风声,“啪!”地一声狠狠扇在查干毫无防备的屁股上!
“嗷——!”(!疼疼疼!) 查干吓得原地跳起!
“呜——吼!”(以后!一心一意对书特好!再敢出去胡混!我打断你的狗腿!)
其其格追着查干猛打!爪影翻飞!
查干抱头鼠窜,巨大的深灰色身影被母亲的怒火追得满营盘狼狈逃窜:
“嗷嗷!知道了!嗷嗷!疼啊!”
书特缩在其其格原来的位置,眨巴着大眼睛,看看被打的查干,又看看庇护她的其其格,暖窝的梦想这么快就成真了,查干未来也会只拥有她一个伴侣?
幸福瞬间击中了她,她书特,也能有这样的家人?
其其格巨大的尾巴用力一甩,眼神凌厉地扫过来
“嗷!”(书特!你也给我记住!别整天帮他打那些歪主意!守好你自己的小窝和小崽子!再提什么找姑娘,妈连你一起揍!)
“呜!嗷呜!”(是!是!……阿妈!) 书特吓得一缩脖子,赶紧趴下舔毛,再不提半个字。看着查干被追得嗷嗷叫的身影,她眼神里第一次浮现出真正属于“伴侣”的复杂情绪。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
毡包里弥漫着奶香和肉干的味道。
外公裹着厚袍子,看着营盘外嬉闹的群獒,还有远处山岗上啸月一家被月光勾勒出的剪影。他的脸上是长久以来从未有过的安宁与满足。
家人都回来了。
牧场平安。
古老的契约在无声地延续。
远山的嚎叫,伴随着营地里书特新孕的生命脉动,预示着新的希望正迎着凛冬寒风,悄然生长。草原的脉搏,在历经离别、血战与和解后,稳健而悠长地跳动着,奔赴下一个轮回。
(噢,之前41章后面因为审核不通过所以没有办法再发新的啦,所以把那一章改成番外了,啸月的番外,可以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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