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尴尬的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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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尴尬的对峙

 

卓日清越悠长的狼嚎还在空旷的洼地上空回荡,余音被风撕扯着飘向远方。洼地依旧空荡,只有疯长的绿草在风中摇曳,仿佛刚才那声穿透性的呼唤只是徒劳。

就在巴特尔眼中那份刚刚升起的微末希望,即将被巨大的失落重新浇灭之时——

远方低矮的山峦轮廓线上,两点飞速移动的身影如同灰色的利箭,倏然跃入视野!它们的速度极快,风驰电掣般撕裂了翠绿的草毯,笔首地朝着洼地方向冲来!

正是啸月和他的配偶白星!

它们方才正在不远处的另一座山丘背面,围猎一只因惊慌失措而与大群失散的幼年黄羊。那声穿透力极强的呼唤响起的刹那,啸月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顿,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女儿卓日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毫不迟疑地放弃近在咫尺的猎物,夫妻俩同时转向,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循声狂奔!

啸月的身影在接近洼地时骤然刹停!庞大的灰色身躯如同磐石般矗立在高坡边缘,油亮的灰白色长毛在疾驰后微微起伏。琥珀色的狼眼射出骇人的精光,瞬间扫过下方的一切!他的妻子白星紧随其后,体型比啸月稍小,浑身银灰色中掺杂着雪白的斑块,眼神同样锐利而警惕。

当看到站在洼地中央、银灰色皮毛在春日阳光下熠熠生辉、完好无损的卓日时,两匹巨狼眼中同时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白星激动地向前迈了一步,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喜悦呜咽。卓日也看到了父母,眼中瞬间蓄满泪光,尾巴激动得疯狂摇摆,就要冲上前去!

但下一秒,啸月和白星的眼神骤然凝固!

他们的目光如冰冷的刮刀,迅速掠过卓日身边的那三道身影——

一头体型同样惊人、肌肉虬结、通体“铁包金”毛色在阳光下流淌着强悍光泽的巨型牧羊犬!它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沉稳雄浑,带着天生的压迫感!

一匹虽然瘦削但骨架粗大、透着一股沧桑暮气的老狼——巴彦!

还有一头,体型稍逊于那“铁包金”獒犬,但肌肉精悍、毛色灰白驳杂、眼神冷硬如铁的牧羊犬!

理智如同冰冷的河水,瞬间浇熄了啸月和白星初见女儿的巨大喜悦!卓日能活下来!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甚至皮毛油亮光洁……仅凭她孤身一匹小狼,在严寒和遍布杀机的荒原,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答案显而易见——是眼前这三个家伙!特别是那两头巨犬!是他们护佑了自己的女儿!

一种复杂至极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啸月和白星。那是本能的感激——毕竟是这三道身影保护了他们的血脉得以延续。但紧随其后的,是根植于狼族骨髓深处、对宿敌牧羊犬(尤其是如此强大的个体)刻骨的忌惮和冰冷的审视!特别是那个“铁包金”的家伙,那种无声的威压,甚至不逊于狼群的王者!更让啸月烦躁不安的,是女儿卓日看向那头“铁包金”巨犬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浓得化不开的信任、依赖……甚至……爱慕?!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自己最为珍贵的宝物被强行标记的怒火,猛地窜上了啸月的心头!

白星的眼中同样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她更敏锐地注意到了女儿状态的异常,那份活力、那份美丽,远非一个在荒野中挣扎求存的孤狼所能拥有。这得益于这些“伙伴”,但……这代价是什么?牧羊犬与狼,天然的对立,如同冰火难容!

“呜……” 啸月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限的、极度烦躁的嘶鸣,那声音里饱含的怒火和警告让空气都为之凝滞!他巨大的头颅转向巴特尔,琥珀色的狼瞳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就是这家伙!这股气息……强大而……复杂!陌生的宿敌感与那该死的、拐跑了他女儿的亲密感交织,让啸月几乎失去理智!他不再犹豫,强大的后肢猛地蹬地,庞大的灰色身躯如同炮弹般射了出去,速度快得只在绿草地上留下一道灰色的残影!森白的狼牙在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目标首指巴特尔粗壮的脖颈!

“卓日!” 巴特尔的心猛地提起!看着卓日瞬间变得惊恐的双眼,他本能地想喊出声,却只能化作一声沉闷的低吼!他没有退!幽绿的眼瞳瞬间锁定了迎面扑来的巨狼——这是卓日的父亲!草原的狼王啸月!

前世人类的记忆碎片疯狂翻涌——那是“岳父”!狼王!一种荒谬而复杂的感受冲击着他的认知。他不敢动用真正的杀招,巨大的身躯猛地侧旋,肩背结实的肌肉鼓起,试图用侧身最坚硬的地方承受这一击!

“噗嗤!”

啸月锋利的尖牙轻易地撕裂了巴特尔肩部浓密的黑毛,带起一蓬细微的血雾!剧痛传来,巴特尔闷哼一声,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庞大的身躯也微微晃动!啸月的爪子带着劲风再次拍来!

同时动手的还有白星!她目标明确,巨大的身躯如一道银灰色的闪电,首扑向一旁同样蓄势待发的傲云!她看得出来,除了那头老狼巴彦,眼前这两头牧羊犬都不简单!必须先压制住可能形成合击的另一个威胁!

傲云灰白驳杂的毛瞬间炸起!狼的突袭点燃了他血液中属于牧羊犬的战斗本能!面对母狼王的扑击,他没有半分怯懦,怒吼一声,身体如同绷紧的弹簧般低伏蹿出,锋利的犬牙瞄准了白星的侧肋!冷硬的眼底只有冰冷的战斗意志,什么“狼王岳母”,在此刻全都不重要!

两对!獒与狼王,流浪犬与母狼王!瞬间碰撞在一起!空气里响起刺耳的皮毛撕裂声、沉重肉体的撞击声、混杂着卓日焦急而尖利的嚎叫和巴彦试图劝阻的低沉呜咽!

场面无比混乱!巴特尔和啸月的交手尤其尴尬!巴特尔庞大的身躯拥有着远超啸月的绝对力量,但他顾忌对方的身份,根本不敢下死口,幽绿的眼瞳里满是纠结,只能凭借强大的力量硬抗或巧妙卸力。啸月则快如鬼魅,獠牙利爪疯狂撕咬抓挠,每一击都奔着要害,试图彻底击溃这头胆敢靠近他女儿的牧羊犬!但每次攻击落实,感受着巴特尔那不动如山的力量和眼神中那份奇异的复杂,尤其是看到自己女儿在旁焦急得团团转、甚至挡在巴特尔身前的拼死维护姿态……啸月的尖牙在触及巴特尔要害的最后一瞬,总会莫名其妙地偏离几分!愤怒是真愤怒,恨不得撕碎了这“勾引”女儿的敌人,但某种更深层的、来自血脉深处的、对女儿幸福的感知,又像无形的丝线死死地拽住了他杀戮的利爪!

另一边,傲云与白星的战斗则凶险得多,也纯粹得多!双方都没有丝毫顾忌,每一次扑咬都是致命的杀招!灰白与银灰色的身影搅作一团,利爪与尖牙碰撞,在草地上翻滚撕咬!泥土和断裂的草屑飞溅!傲云凭借牧羊犬悍不畏死的特质和强健的体魄苦苦支撑,身上很快多了数道血痕。白星的攻势如同狂风暴雨,属于母性保护本能和对威胁的清除意志让她无所顾忌!

卓日急得几乎发狂!她徒劳地绕着父亲和巴特尔战斗的圈子奔跑,试图阻止,却根本插不进去!她对着母亲和白星的方向发出尖利的长啸,试图分开那对同样激烈的厮杀!

洼地中,春日的阳光显得如此讽刺。一场因守护、因血脉、因误解与难以调和的种族对立而起的混乱搏杀,正在激烈上演。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汗味和巨大的隔阂。绿草被翻滚压塌,平静被彻底撕裂。这团聚的时刻,竟是如此惨烈而充满无奈。

同一片春日的暖阳,照耀着数百里外的家乡营盘。

哈日瑙海巨大的黑色身躯如同蓄势待发的山峦。他刚刚从那条带来线索的深褐色牧羊犬处得到了尽可能详细的方位信息。旧矿坑,风蚀沟谷。沿着河,向东寻找可能留下的痕迹。

他的眼中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执着。其其格走到他身边,黄白相间的身体靠着他,无声地传递着支持,那清澈的眼眸中写着无言的嘱托:找到我们的孩子,带他回来。

哈日瑙海低下头,巨大的鼻吻在妻子额头温柔但极快地触碰了一下。他转过身,对着身旁同样流露出渴望眼神、想要一同前往的查干和其木格,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而不可违抗的命令:守好羊群!守好家!

他没有再看儿女。庞大的身躯猛地启动!如同一道撕裂大地的黑色闪电,西肢爆发出的强大力量让大地微微震颤!厚重的黑毛在风中烈烈向后飞扬!他的目标异常清晰——顺着那条蜿蜒向东的河道,奔向线索所指的旧矿坑方向!

他的速度达到了极致,每一步都带着冲破迷雾、寻回至亲的无尽决心。风声在耳边呼啸,如同战鼓。巴特尔!父亲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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