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尔浑身的毛瞬间炸起！喉咙里本能地滚动起一声充满威胁的低吼！幽绿的眼瞳如同探照灯般，锐利地射向气味飘来的方向——一处被洪水冲垮了一半的土崖阴影下！
阴影里，慢慢踱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银灰色。
纯粹得如同月光凝结而成的银灰色皮毛，在惨淡的天光下流淌着一种近乎梦幻的光泽。
体型比他小一圈，大约也是半岁左右，骨架纤细优美，西肢修长。一张小小的狼脸上，覆盖着同样银灰色的短毛，鼻吻小巧，线条流畅。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大而圆，瞳孔是纯净的琥珀色，如同上好的蜜蜡，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带着强烈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意，牢牢地锁定在巴特尔身上。
是狼！一只从未见过的、美丽得惊人的小母狼！
卓日歪着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体型和自己差不多、但样子有些“奇怪”的同类。
他有着油亮的黑毛和黄褐色的胸毛，眉骨上还有两个奇怪的金圈，脖子下挂着两枚晃动的、让她本能感到一丝不舒服的尖牙。
他身上有浓烈的血腥味，但……似乎没有她熟悉的、成年狼那种可怕的压迫感和攻击性？连续几天的孤独流浪，让卓日对任何活物都充满了渴望。
在巴特尔充满警惕和敌意的低吼声中，卓日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向前试探性地走了两步。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巴特尔的反应，然后，做出了一个让巴特尔瞬间僵住的举动。
她两只前腿优雅地向前伸展，身体重心放低，屁股高高，尾巴尖儿还带着点讨好意味地、极其轻微地左右摇晃了两下！
琥珀色的大眼睛里，那点怯意被一种纯粹的、想要亲近玩耍的光芒取代。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弱、婉转、带着明显邀请意味的短促呜咽：“嘤呜？”
她在邀请他一起玩？！
巴特尔脑子嗡的一声！灵魂在尖叫：狼！未来的敌人！草原法则下你死我活的对手！快赶走她！驱逐她！甚至……杀了她以绝后患！
“吼——呜！” 巴特尔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龇出嘴里还沾着鼠兔血迹的森白獠牙，喉咙里爆发出更加凶狠、充满警告和驱赶意味的咆哮！全身的肌肉紧绷，尾巴僵首竖起，做出最标准的攻击姿态！滚开！离我远点！
卓日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狠咆哮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了半步，耳朵向后紧贴着头皮，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
但那份被孤独滋养出的、对玩伴的渴望似乎压过了恐惧。她并没有像受惊的兔子般逃走，反而在犹豫了几秒后，做出了一个更让巴特尔措手不及的动作！
她身体一歪，竟然首接躺在了冰冷潮湿的泥地上！
柔软的、毫无防备的、覆盖着银灰色细密绒毛的雪白肚皮，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巴特尔的獠牙之下！她甚至还抬起一条前腿，用爪子轻轻挠了挠自己的下巴，琥珀色的大眼睛依旧望着巴特尔，喉咙里发出更加柔顺、甚至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咕噜声。
巴特尔彻底僵住了！
凶狠的咆哮卡在喉咙里。龇出的獠牙悬在半空。全身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死死禁锢！
攻击雌性？攻击一个主动示弱、袒露最脆弱部位的幼崽？刻在这具敖犬身体血脉深处的、源自远古祖先的某种禁忌本能，如同最坚固的堤坝，瞬间冲垮了他所有基于理智的杀意和敌意！
那是一种超越了种族对立、深植于犬科动物社交本能的底线——对雌性和幼崽的天然保护欲！
他的身体还维持着攻击的姿态，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一种近乎无奈和挫败的、压抑的咕噜声。幽绿的眼瞳里，凶狠的敌意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矛盾和一种被本能束缚的无力感。
他看着那只毫无防备地躺在泥地里、用纯净琥珀色眼睛望着他的小母狼，第一次感到这具野兽的躯壳里，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志在激烈地撕扯。
最终，他极其烦躁地低吼了一声，猛地转过身，不再看那个让他束手无策的银灰色身影。他拖着疲惫冰冷的身体，走向不远处一块相对干燥、能避风的岩石凹陷处，蜷缩起身体，将头埋在前爪之间，试图用冰冷的石头隔绝掉身后那道好奇又天真的目光。
然而，细碎的脚步声还是跟了过来。
卓日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在巴特尔蜷缩的岩石附近也找了个地方趴下。
她没有再做出邀请玩耍的姿态，只是安静地伏在那里，银灰色的小脑袋搁在前爪上，那双纯净的琥珀色大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充满好奇地，望着岩石阴影里那个沉默而“奇怪”的黑金色身影。
这家伙还真有意思，她想。
旷野的风卷着潮湿的寒意吹过，吹动她银灰色的绒毛，也吹拂着巴特尔脖颈间两颗冰冷碰撞的狼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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