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的牧羊犬也增加了。
哈日瑙海如同沉默的黑色山岩,盘踞在营盘入口处最高的土包上,琥珀色的眼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冷的光。
其其格守在靠近羊圈的另一侧,耳朵如同雷达般转动。
查干虽然失去了一只眼睛,但剩下的那只右眼在暗夜里亮得惊人,他拖着依旧有些僵硬的后腿,在营盘外围缓慢而警惕地巡弋,像一道移动的伤痕累累的警戒线。
巴特尔则伏在外公脚边不远处的阴影里,幽绿的眼瞳同样穿透黑暗,耳朵捕捉着风声里任何一丝异常的波动。脖颈间两颗沉甸甸的狼牙紧贴着皮肤,冰凉而坚硬。
营盘角落稍小的狗棚里,年长的蒙古牧羊犬“乌尼”正安静地趴卧着。
它体型不如哈日壮硕,毛色是普通的黄褐,眼神温和,平日里总是慢悠悠的,对巴特尔、查干和其木格这些幼崽格外宽容,像一位沉默敦厚的长辈。此刻,它似乎也感受到了那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不安的咕噜声。其木格蜷缩在它身旁,受伤的后腿包裹着厚厚的布带,在睡梦中偶尔因疼痛而发出细弱的嘤咛,乌尼便会伸出粗糙的舌头,温柔地舔舔她的耳朵以示安抚。
乌云姨婆和外婆额吉挤在同一个毡包里,几乎无法入睡。小满蜷缩在毯子里,大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圆圆的,听着外面越来越狂躁的风声。
突然!
毫无征兆!如同地狱之门在营盘外骤然洞开!
“嗷吼——!!!”
一声集合了三十匹狼所有凶戾与疯狂的、撕裂夜空的恐怖咆哮,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猛地轰击在营盘之上!那不是从单一方向传来,而是从西面八方,如同无数面死亡的战鼓同时擂响!整个草原仿佛都被这狂暴的声浪震得颤抖!
“咴儿——!!!” “黑云”和“乌云”瞬间惊得人立而起,发出凄厉的嘶鸣!
“狼!!!”外公巴特尔和巴图姨父的嘶吼同时炸响!
几乎在咆哮响起的同一瞬间,营盘外围的黑暗如同沸腾的墨汁!无数道矫健凶残的黑影,带着浓烈的腥风和嗜血的绿光,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从三个方向猛扑而来!数量之多,速度之快,远超上一次夜袭!
哈日瑙海巨大的身躯如同出膛的炮弹,狂吼着迎向正面冲锋的狼群主力!其其格也闪电般扑向侧翼!查干仅剩的独眼瞬间充血,发出狂怒的咆哮,拖着伤腿悍不畏死地冲向另一股试图绕后的狼群!
巴特尔全身的毛瞬间炸起!他毫不犹豫地紧随父亲,朝着正面那汹涌的黑色洪流扑去!獠牙在黑暗中闪烁着森白寒光!
然而,狼群的战术极其狡诈狠毒!正面冲锋的狼群在即将与哈日瑙海碰撞的刹那,竟猛地一分为二,如同两条滑溜的毒蛇,大部分竟巧妙地避开了这头黑色杀神的锋芒,如同黑色的潮水,目标明确地卷向后方那两匹受惊的战马!
“黑云”神骏,反应极快,猛地扬起前蹄,巨大的蹄子带着风声狠狠踹向扑来的恶狼!但“乌云”温顺,胆气不足,瞬间被数匹配合默契的恶狼缠住!尖利的狼牙狠狠咬向它的腿弯、脖颈、腹部!
“乌云——!”巴图姨父目眦欲裂,举着长柄草叉疯狂冲过去!
“砰!砰!”外公的猎枪在混乱中炸响!火光短暂地照亮了血腥的战场!一匹扑向“黑云”的狼哀嚎着翻滚出去!但更多的狼己经扑到了“乌云”身上!
惨烈的嘶鸣、狼群的咆哮、利齿撕裂皮肉的闷响、骨骼碎裂的脆响瞬间交织成一片!混乱中,“乌云”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鲜血如同小溪般在草地上蔓延开来!
“乌尼!!”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
巴特尔的眼角余光瞥见,营盘角落,几匹狡猾的狼竟趁着正面和侧翼的混乱,如同鬼魅般首扑那个稍小的狗棚!目标显然是受伤无法移动的其木格!
一首安静守护的乌尼,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它那温和的眼睛瞬间被决绝的凶光取代!它像一道黄色的闪电,猛地从狗棚里冲出,毫无畏惧地迎向那几匹扑来的恶狼!它用自己不再年轻的身体,死死堵在狗棚入口前,喉咙里发出平生最凄厉、最疯狂的咆哮!它知道自己不够强壮,但它要用命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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