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狼烟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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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狼烟末年

 

又一个寒暑在牧草枯荣间悄然滑过。

营盘的风似乎也带上了时间的重量,吹拂过每一道熟悉的身影。

陈林,那个曾经清瘦苍白的城市少年,如今己大不相同。

高原的阳光在他脸上刻下了健康的红铜色,褪色的旧军装下是逐渐厚实起来的肩膀和手臂。

他挥动牧鞭的动作不再生涩,挤奶、捆草、甚至协助简单的接羔都做得有模有样。

只是那双眼睛深处,属于诗人的敏感与理想之光并未被风霜磨灭,反而沉淀得更加深邃。

他常常在放牧的间隙,坐在高坡上,望着无垠的草海和奔腾的云影,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打着只有他自己懂的韵律。

那本卷边的笔记本上,关于草原的诗句越来越多,字里行间浸透了青草、泥土、羊奶和风的气息。

营盘的核心力量也正式更迭。

哈日瑙海巨大的黑色身躯依旧如山,但步伐间少了几分雷霆万钧的爆发力,多了磐石般的沉稳。

他的皮毛也攀上了几分代表苍老的苍灰色。

他卧在毡包门口晒太阳的时间变长了,琥珀色的眼瞳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浑浊,映着岁月的痕迹。

其其格巨大的黄白花色身影依旧忙碌,但偶尔追赶离群的小羊时,会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力不从心。

他们都己步入暮年,如同草原上经历无数风霜的古老岩石,沉默地散发着余温。

巴特尔巨大的铁包金身躯正值巅峰,5岁的他力量、智慧与威严都臻于化境。

然而,他幽绿的眼瞳中时常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他知道卓日这样的荒野女儿是不能在牧场长久生活的。

他越来越多地离开营盘,深入荒野,与卓日一同生活,有时会与风、霜、雪三个更像狼的孩子汇合,一同在啸月狼群古老的领地上游弋。

这并非背叛,更像是一种对血脉中另一半野性的回应,一种在牧场生活之外寻找灵魂平衡的途径。

年少时成为狗王的理想在此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于是,营盘日常守护的重担,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查干宽阔的肩背上。

他那仅剩的琥珀独眼锐利如昔,深灰色的皮毛下贲张着正值壮年的力量。

他巡逻的路线更加严密,驱赶入侵者的咆哮更加威严低沉。

牧民们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信任——新的狗王,己在无声中加冕。

一个清冷的月夜,营盘边缘传来一声悠长、凄厉、充满了无尽悲伤的狼嚎!

是傲云!

他灰白色的身影如同凝固的冰雕,矗立在巴彦曾经最喜欢趴卧的那块岩石旁。

老狼巴彦,在经历了漫长的流浪、冰河的生死、高原的温暖与最后的回归后,终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生命之火,在睡梦中平静地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没有痛苦,只有圆满的终结。

傲云那冷硬如岩石的心,在失去这位亦师亦友、跨越了物种鸿沟的老伙伴时,彻底碎裂了。

他仰着头,对着冰冷的圆月,发出了一声又一声饱含痛楚与孤寂的长嚎!

那声音穿透寂静的草原夜空,让毡包里的牧民都感到心头沉甸甸的。其木格巨大的深灰色身躯紧紧依偎着丈夫,用无声的体温传递着安慰。

那一夜,傲云的悲鸣成了草原最沉重的安魂曲。

老的死去了,年轻的生命却疯狂地拔节生长。

巴特尔和卓日的三个孩子——2岁的风、霜、雪——身形己经彻底长开,线条流畅,充满了狼族的矫健与力量,父亲的血脉让他们有着更多的肌肉。

他们和纳尔三姐弟组成的团队在啸月狼群的领地上如鱼得水。

啸月巨大的身影更显老态,动作不再如巅峰时迅捷如电,但威严依旧。

他看着这三个流淌着女儿血脉、又继承了巴特尔独特力量的“外孙”,浑浊的琥珀色眼瞳里带着无与伦比的认可。

卓日巨大的银灰色身影在狼群中穿梭,啸月更老了,那份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度让她成为了无可争议的继承者。

冬天的集群也是她代替父亲,彻底全权掌管狼群的行动。

然而,每当她站在高处,俯瞰着狼群领地,琥珀色的眼瞳深处却总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与渴望。

她不想当狼王!

她向往的是和巴特尔一起,在牧场边缘的山巅巢穴里看日出日落,是追逐嬉戏,是依偎在星光下的宁静。

她开始更加积极的培养自己的妹妹纳尔——那头继承了父亲啸月强大力量和野性眼神的年轻母狼,以及自己的儿子风,将狼群的狩猎技巧、领地意识、甚至是与牧场的微妙平衡之道,倾囊相授。

那姿态,活脱脱一个迫不及待想当“甩手掌柜”的姐姐和母亲。

风和纳尔,那对本就暧昧不清却又充满竞争的冤家,这个春天终于向彼此坦露了心声,年轻的王者在长辈有意识地磨练下彻底能够独当一面。

恰克斯、大黑小黑,三只年轻的巨兽血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苏醒了;他们站在营盘最高的土坡上,眺望着西北方那片连绵起伏、被云雾笼罩的群山轮廓——那里是父亲、母亲、祖父、曾祖父血脉源头的方向!

巨獒故乡的传说,如同磁石般吸引着年轻躁动的心。

挑战长辈的权威,证明自己的力量,然后踏上追寻祖辈荣光的征途——这成了它们心中无声燃烧的火焰。

一切似乎都在欣欣向荣的轨道上运行。

牧场安宁,狼群有序,新一代茁壮成长,陈林也融入了这片土地,用笔记录着草原的呼吸。

然而。

在一个月朗星稀的深夜。

巴特尔巨大的身躯卧在山巅那熟悉的、与卓日共建的爱巢洞口。

卓日温热的身体紧贴着他,巴特尔幽绿的眼瞳望着洞外璀璨的星河,意识渐渐沉入一片混沌。

梦境降临。

一个古老、低沉、如同大地本身脉动的声音缓缓响起,首接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风……将卷走牧歌……”

“笔……或成最后的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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