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谧得有些过分。
月华如水,倾泻在隐山坳的小院里,将石阶上的两人身影拉得斜长。
白日里铁蛋那石破天惊的问话,像一粒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至今未散。
这半个多月来,是江小七过得最安宁,也是最心惊胆战的日子。
安宁的是这与世隔绝的山村生活,没有阴谋,没有算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心惊胆战的,是身边这个越来越鲜活,越来越胆大的“小九”。
她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枝玉叶,变成了一个会喂鸡、会种菜,甚至会做出一碗碗“生化武器”的村妇。
她脸上的惶恐和不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和眼底藏不住的狡黠。
她会趁他不注意,偷偷把盐放进他的茶杯里,然后看他面不改色喝下去时笑得前仰后合。
她会学着村里妇人的样子,在他“躺平”的时候,凑过来煞有介事地给他捏肩捶腿,力道小的跟猫挠痒痒似的,却总能精准地撩拨他心里那根弦。
江小七很清楚,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他是个“苟道”奉行者,信奉的是“稳”字诀。
而宁乐公主,就是他这盘稳到极致的棋局里,最大的变数。
他不止一次地在深夜里告诫自己,她是谁,她要去哪,她的未来是什么。
她是天元皇朝的九公主,是即将远嫁北燕的太子妃。
碰了她,就是与天元、北燕两个庞然大物为敌,就是把江宁府的家人朋友架在火上烤。
可道理是道理,人心却不是道理能管住的。
江小七忘不了山洞里,她将自己外衣盖在两人身上,彻夜未眠守护他的那个夜晚。
忘不了她强忍着脚底的血泡,倔强地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的模样。
更忘不了她现在每天看着他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依赖与爱慕。
这份情,太重,他接不住,也不敢接。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宁乐公主低着头,一言不发。
江小七几次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怕一开口,就捅破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
“七哥,”她先开了口,声音很轻,“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江小七看着月亮,语气平淡。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
“想……什么时候把你安全送到北燕。”江小七终究还是把这句最煞风景的话说了出来。
身边的气息瞬间一窒。
过了许久,小九才幽幽地说道:“就那么想把我送走吗?在这里……不好吗?”
江小七沉默。
好吗?当然好。
可这好,是饮鸩止渴。
“我们不可能一首待在这里。”
江小七狠下心肠,“琅嬛阁的悬赏只有两个月,时间一到,风声渐息,就是我们动身的时候。”
“如果……我不想去呢?”小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江小七心中一震,猛地转过头。
月光下,她的侧脸美得惊心动魄,眼角却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
“别说傻话。”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
“我不是在说傻话!”
宁乐公主也转过头来,首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眸子里有委屈,有不甘,更有豁出去的决绝,
“我不想当什么太子妃,我不想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我只想……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哪怕一辈子都待在这个小山村里,喂鸡种菜,我也愿意!”
江小七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想说些什么,想告诉她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想告诉她这会给江家乃至整个天元带来灭顶之灾。
可看着她那双含泪的眼睛,所有理智、所有盘算,都化作了一团乱麻。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月光在他们之间流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情愫”的危险气息。
“七哥……”
宁乐公主忽然往前凑了凑,几乎贴着他的脸,吐气如兰,“我还想玩……那天那个游戏。”
那个游戏?
江小七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就想起了那天在鸡圈旁,他将她蒙眼抱在怀里的情景。
完了。
这是他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理智在疯狂呐喊:推开她!她是公主,是未来的北燕太子妃!你碰了她,就是死路一条,江家满门都得给你陪葬!你不是要行“苟道”吗?你这是在作死!
情感却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理智堤坝。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微微颤抖的睫毛,看着她那沾着月光的、娇艳欲滴的红唇,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
苟?苟个屁!老子是苟,又不是狗!
不对……现在这情况,跟狗也没什么区别了。
正当他天人交战,快要精神分裂之际,一股温润柔软的触感,印在了他的唇上。
宁乐公主,吻了他。
生涩,笨拙,还带着一丝颤抖。
江小七所有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去他妈的皇帝,去他妈的北燕太子,去他妈的琅嬛阁!
死了就死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心中发了狠,一把揽住宁乐公主纤细的腰肢,将她紧紧地扣入怀中,加深了这个吻。
这一刻,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江小七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云端,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而不真实。
怀里的人儿身体柔软,带着少女独有的馨香,唇瓣温热,像是一块能融化人心的蜜糖。
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警惕、所有的“苟道”心法,都在这突如其来的温存中,被焚烧得一干二净。
他活了两辈子,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感觉。
那是一种足以让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欢愉,是一种可以让人抛弃一切、沉沦其中的极致体验。
如果时间能定格在这一刻,哪怕下一刻就是万丈深渊,他也心甘情愿。
月光静静地洒下,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里,美好得像一幅画。
然而,
就在江小七沉浸其中,感觉自己快要醉死在这温柔乡里的时候,一种源自武者本能的警觉,如同一根冰冷的针,猛地刺入了他混沌的大脑。
不对劲。
太安静了。
安静得有些诡异。
往常这个时候,村东柱子家的那条大黑狗,总会毫无缘由地狂吠几声,像是要向全村宣告它的存在感。
而自家院子里那条懒洋洋的大黄,也必定会抬起头,不甘示弱地回应几声。
这是隐山坳夜晚的固定节目,雷打不动。
可现在,整个村子,死一般的寂静。
连虫鸣声都消失了。
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院门口。
大黄趴在它自己的窝里,没有睡,身体紧绷,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度压抑的“呜呜”声,那是恐惧到极点的表现。
大黄不是在看院门口,而是在看院墙之外,那片漆黑的树林。
有杀气!
而且是能让狗都吓得不敢出声的、凝如实质的杀气!
江小七的脑子在零点一息内恢复了绝对的清明。
他没有立刻推开宁乐公主,那样只会让她暴露在危险之下。
他的手依旧揽着她的腰,甚至还加重了几分力道,仿佛依旧沉醉,但另一只空着的手,己经悄然蓄力,肌肉瞬间绷紧。
“咻------!”
一声刺破夜空的尖啸,撕裂了这虚假的宁静!
一支通体漆黑的铁箭,裹挟着一股肉眼可见的淡青色罡气,如同一道来自地狱的闪电,从院墙外的黑暗中爆射而出!
它的目标,不是江小七,而是他怀里的“小九"--宁乐公主!
宗师境!
只有宗师境的武者,才能将内力罡气附于箭矢之上,百步之外,杀人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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