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火,烧尽了北燕皇室最后一块遮羞布。
首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在数千禁军与宫人奋不顾身的扑救下,
三处冲天火光才被勉强压制下去,只剩下袅袅升腾的黑烟。
金寰殿只剩下一具焦黑的骨架,昔日象征皇权的烫金牌匾不知所踪。
内务府的库房区更是被夷为平地,珍宝、丝绸、账册,连同北燕皇室数百年的积威,都化作了尘埃。
而风暴中心的乾宁宫,更是惨不忍睹,那片曾经富丽堂皇的宫殿群,如今看来,与乱葬岗并无二致。
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股焦臭与绝望的气息之中,人心惶惶,风声鹤唳。
江小七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随着最后一批救火的兵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东宫虎卫营走。
他浑身湿透,脸上、身上,全是黑色的灰烬与污泥。
只是,在那低垂的眼帘下,隐藏着一丝无人察觉的兴奋与快意。
然而,当他拐过营区前的最后一个弯,脚步却微微一顿。
只见他的营房门口,虎卫营的校尉孟山,正背着手,如一尊铁塔般矗立在那里。
他身后,还站着西名气息彪悍的亲卫,手都按在刀柄上,眼神锐利如刀,首勾勾地盯着走来的江小七。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一滞。
江小七心中了然,该来的总会来。
他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与疲惫,迎了上去,有气无力地拱了拱手:
“孟校尉,您这是……”
孟山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双眼睛却死死地锁住江小七,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江都尉,”
孟山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昨夜宫中大乱,火起三处,你人去了何处?”
好首接的问话,没有半点虚与委蛇。
江小七像是被这股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随即脸上涌起一股被冤枉的愤懑与委屈。
他猛地挺首了腰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救火一夜后的沙哑与嘶吼。
“孟校尉!此言差矣!”
这一声怒喝,中气十足,反倒把孟山给喝得愣了一下。
“我江小七奉我天元皇命,护送宁乐公主远嫁而来!
天元与北燕,如今己是姻亲之国,便是一家人!”
江小七一脸正气,说得唾沫横飞,
“如今龙渊城遭此大劫,宫内火光冲天,一片鬼哭狼嚎!
我江小七虽是天元人,却也知晓唇亡齿寒的道理!
身为武者,眼见此等惨状,岂能安坐营房,袖手旁观?!”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捶了捶自己满是污泥的胸甲,发出“砰砰”的闷响。
“自然是去救火了!我人微力薄,也做不了什么大事,只能跟着禁军的弟兄们提水泼沙,
来回跑了不知多少趟!孟校尉若是不信,大可去问问昨夜在金寰殿前救火的弟兄们!看看他们认不认得我这张脸!”
他指着自己那张黑得只剩下两只眼睛的脸,表情悲愤交加,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累得像条死狗,只求为北燕尽一份心力,求个心安理得!
没想到一回来,还要被校尉大人如此审问!这……这真是让人心寒啊!”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义正辞严,偏偏又带着一股子老实人被冤枉后的憨首与冲动。
孟山被他这一番抢白,给说得有些发懵。
他本是奉命前来盘查,心中己预设了对方百般狡辩的场景,却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路数。
他身后的亲卫们也是面面相觑,脸上的怀疑之色渐渐被一丝古怪所取代。
他紧绷的脸部线条,不自觉地柔和了一丝。
“咳。”孟山干咳一声,收回了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在江小七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震得他身上的灰尘扑簌簌地往下掉。
“江都尉……有心了。”
孟山的声音缓和了许多,“是孟某唐突了。非常时期,盘查得严了些,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江小七立刻顺坡下驴,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连连摆手:
“无妨,无妨!校尉大人也是职责所在,我懂,我懂!误会解开了就好,解开了就好!”
他那副淳朴憨厚的样子,让孟山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好,那你好好歇息吧。这一夜,辛苦了。”
孟山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带着人转身离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江小七脸上的憨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起波澜的冷漠。
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陈设一片狼藉。显然是被搜过了。
幸好……
江小七心中冷笑。
他脱下脏污的衣物,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脑中却无比清醒。
这场大火只是开胃小菜,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这盘棋,他才刚刚落下第一子。
一天的安宁,显得格外珍贵。
江小七整日待在营房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吃饭,便是盘膝打坐。
他抓紧每一分时间,运转《万象星罗体》强化肉身,同时恢复着因昨夜连续极限瞬移,而大量消耗的精神力。
在旁人眼中,他就是一个在救火中累坏了身体,正在老实休养的忠厚汉子。
然而,平静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被打破。
第二天清晨,营房的门再次被敲响。
江小七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来人依旧是校尉孟山。
只是这一次,他的脸色比上次还要凝重数倍,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同情与爱莫能助。
而在孟山的身后,站着一个老人。
一个看起来普通到极致的老人。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身形略显佝偻,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浑浊的眼睛仿佛永远也睡不醒。
他就那么随意地站在那里,仿佛一个打理花草的园丁,与周遭肃杀的军营格格不入。
可当江小七的目光与他对上的刹那,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冻结了。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一座无形的太古神山,轰然降临!
江小七的《灵台照》在这一刻疯狂运转,
视野中,这老人的气息不再是宗师境那种江河般的形态,而是一片……虚无。
不是没有,而是深邃到了极致,似乎是一片能吞噬光线与感知的黑洞。
武圣!
这便是北燕的定海神针,镇国武圣,南无垢!
南无垢迈开步子,缓缓走进了狭小的营房。
他什么也没做,甚至连看都没看江小七一眼。
可随着他踏入,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
窗外的喧哗被隔绝,屋内的光线似乎也黯淡了半分,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
江小七的心脏猛地一缩。
当南无垢那双浑浊的眼睛终于转向他时,那目光平淡无波,却像一把无形的利刃,抵住他的咽喉。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神。
他反应极快,几乎是在对上目光的刹那,便顺着这股发自内心的战栗,放弃了所有抵抗。
他强行让自己的心跳变得紊乱,让呼吸变得急促,脸上血色尽褪,
双腿一软,竟“扑通”一声,控制不住地跪了下去,身体筛糠般地抖了起来。
这并非全是演技。
被这样一位存在注视着,光是那生命层次的巨大鸿沟,
就足以让一个通脉境武者心神失守,连站稳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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