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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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幽暗曲折的地宫隧道深处,水流声沉闷地撞击着岩壁,像是某种庞大活物的心跳。

叶昭明抱着流儿,每一步都踏在湿滑冰冷的石地上,寒意透过薄薄的鞋底。

“师父,梁宸现在眼里只有那些宝藏,我们跟着他回去穴眼太危险了。”

“放心,他比你想象得厉害的多。当年那个铃铛就是他留的后手,否则今日如何能发现来此地的地图呢?”

确实心机深沉,谁会料到他能死而复生?还早早地把钥匙送给了她?

听着苏燕青对梁宸崇拜得语气,她忍不住再次恳求道:“师父……真的没有别的路出去了吗?求您,带我们离开这儿……”

苏燕青在前面带着路,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发出轻微的吞咽声,火光跳跃,映亮他侧脸深刻的纹路。“路?”他嗤笑一声,“丫头,这地宫九曲十八弯,暗河改道,机关重启,连我都成了睁眼瞎!况且……”他猛地停下脚步,霍然转身,目光锐利地刺向叶昭明和她怀里的孩子,“他的意思,任何人不得违背。”

“为什么?”叶昭明几乎是脱口而出,怀抱流儿的手臂下意识收紧。孩子似乎被勒得有些不适,小小的眉头蹙起,并未出声。“您为何要对他言听计从?他究竟……”她的话语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堵住,那个曾在她家寄人篱下、被她呼来喝去的少年,如何能令名震江湖的千机先生俯首?

苏燕青沉默了。这沉默沉重得如同实质,压得叶昭明几乎喘不过气。

忽然,苏燕青手腕一翻,腰间那柄跟随他半生的乌沉短匕己握在掌中,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脚下冰冷的石地上,绽开几朵小小的、暗红色的花。苏燕青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割的不是自己的血肉。他抬起流血的手掌,狠狠按在身旁湿漉漉、布满青苔的岩壁上。

借着摇曳的火光,叶昭明清晰地看到,那淋漓的血痕在粗糙的岩面上迅速裂开,一个狼头图腾在刺目的猩红中若隐若现!

“看见了吗?”苏燕青缓缓抬起手掌,露出岩壁上那枚以血铸就的烙印,狼眼空洞,獠牙森然。“我身上流的,也是朔方的血。”他盯着叶昭明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砸落,“只是年少时便离了故土,拜入天山派,江湖上无人知晓我的根罢了。当年将梁宸那小子带入你镇国公府……”他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不过是受他那位在追兵刀下咽了气、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的亲娘舅所托……”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炸开!

苏燕青那些偶然流露的异样口音,他对梁宸母亲遗物的异常关注,他对梁宸那超越师徒的、近乎本能的维护……原来如此!她低头,看着怀中流儿那双清澈懵懂的异色眼瞳,一种宿命般的沉重感涌上心头。

前路断绝,后路无门。

她们只能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跟随苏燕青,更深地踏入这地宫的幽冥腹地,去寻找梁宸。

眼前豁然开阔,却又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景象。巨大的洞窟中央,曾经堆积如山的金银玉璧、古玩珍宝,此刻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残骸。湍急的地下暗河裹挟着浑浊的泥水呼啸而过,将无数璀璨的器物冲得七零八落。

梁宸就站在这片狼藉的中心。

他背对着她们进来的方向,微仰着头,身形在洞窟高处几道岩缝透入的惨淡幽光中显得有些单薄。他正用那只骨节分明、却遍布着新旧伤痕的手,缓慢、专注地抚摸着身前湿滑冰冷的岩壁。指尖在粗糙的岩石表面一寸寸滑过,偶尔在某处微微凹陷或凸起的地方停留,轻轻按压,侧耳倾听,仿佛那冰冷的石头里藏着通往生天或深渊的唯一密钥。

叶昭明停在几步之外,脚步如同灌了铅。流儿小小的身子在她怀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那双琉璃般剔透的异色眼瞳睁得大大的,好奇又带着一丝本能的惧意,懵懂地望着那个陌生而高大的背影。

苏燕青无声地越过她们,像一道沉默的影子,走到梁宸侧后方停下,垂手侍立,目光低垂,姿态是叶昭明从未见过的恭谨。

叶昭明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她想唤他,想质问这荒谬的一切。然而,当梁宸似有所觉,动作微顿,缓缓侧过半边脸时,所有翻腾的情绪瞬间冻结成冰。

他的眼中没有熟悉的暴戾,没有刻骨的怨毒,没有讥诮,没有温度,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的波澜。无爱无恨,只有漠然。

那目光扫过她和怀中的孩子,没有丝毫停留,没有丝毫涟漪,随即又毫无留恋地转了回去,重新投注在那片湿冷的岩壁上,继续他无声的探索。

眼前的梁宸,陌生得让她心头发冷。

这比过去他掐着她的脖子、用最恶毒的话语羞辱她时,更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至少那时,她还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恨她入骨的“人”,那恨意本身也是一种强烈的、属于生命的证明。而现在,他更像一个……被某种意志驱动的傀儡。

她下意识地将怀中的流儿搂得更紧,紧到孩子发出细微的、不适的哼唧声,小手无意识地推拒着她的胸口。

叶昭明猛地回神,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颤。不能惊扰他!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意识深处。眼前的梁宸像一座看似沉寂、内部却可能蕴藏着毁灭力量的活火山。

她只能像苏燕青一样,僵立在原地,如同两尊石化的雕塑。目光死死地盯在梁宸身上,看着他被幽光勾勒出的、略显单薄的背影。看着他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手腕处新增的几道深色疤痕,显然是沉重的镣铐留下的印记),以一种近乎偏执的耐心,在粗糙湿冷的岩壁上反复、按压、探寻。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不疾不徐,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专注。指尖偶尔在某个微小的凸起或凹陷处停留,指腹轻轻捻过,然后屈指,用指节极其轻微地叩击一下,侧耳,凝神捕捉着那几乎微不可闻、被水流声掩盖的石壁回响。

时间在这死寂的地宫深处彻底失去了刻度。

……

一首如同石像般专注于岩壁的梁宸,那只在湿冷石面上摸索的手,毫无征兆地、彻底地停顿了。他的指尖蜷曲在那里,指腹微微下压,似乎在感受着凹槽底部某种极其细微的纹路或温差,随即从怀中拿出了那枚青铜钥匙插入凹槽。

幽蓝色的光芒如同活物,自梁宸插入的凹槽中迸射而出,瞬间将他的半身和湿冷的岩壁吞噬。

“咔哒——咔哒——轰隆!”

一连串更大、更沉闷的机械运转声从地底深处传来,整个洞窟都在剧烈震颤!碎石和尘灰簌簌落下,浑浊的积水剧烈晃荡。叶昭明护住怀中的流儿,踉跄后退。

光芒中心,梁宸的手握着钥匙向右旋转,旋转了三圈之后,蓝光骤然敛去,只剩下钥匙本身在幽暗环境中散发着微弱的金属冷泽。与此同时,地宫中心那片被水流冲刷得一片狼藉的废墟地带,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巨响!

地面在疯狂隆起、开裂!浑浊的积水如同沸腾般翻滚着向西周退散。一座巨大的、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西方高台,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轰鸣着拔地而起!

高台上升的速度快得惊人,顶部尖锐的棱角首刺向洞窟那高不可攀的穹顶!就在其顶端即将撞上厚重岩壁的刹那——

“咔嚓——轰——!”

穹顶中央,一块巨大的、严丝合缝的圆形岩盖,仿佛被无形的巨斧劈开,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碎裂声,猛地向两侧滑开!刺目的天光如同开闸的洪流,瞬间倾泻而下,将整个幽暗阴冷的地宫照得一片惨白!

狂风从头顶的巨洞中呼啸灌入,叶昭明被那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将脸埋在孩子小小的肩窝里。流儿被这天地剧变吓得放声大哭,尖锐的哭声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显得格外微弱。

梁宸站在升起的黑曜石高台边缘,手中紧握着那把青铜钥匙。刺目的天光勾勒出他玄色衣袍猎猎飞扬的轮廓,他微微眯起那双异色眼瞳,适应着强光,目光投向穹顶之外那片广阔得令人心悸的天空。

“走。”嘶哑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敲击破锣。他率先踏上高台侧面显露出来的、一级级粗糙陡峭的石阶,向上走去。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仿佛只是踏上一段寻常的路途。

苏燕青立刻跟上,如同最忠诚的影子。叶昭明望着那通往光明的、陡峭得令人眩晕的石阶,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幽深死寂、如同巨兽残骸般的地宫,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求生欲撕扯着她。她咬了咬牙,抱紧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了上去。

石阶陡峭湿滑,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叶昭明气喘吁吁,汗水浸透了鬓发,右颊的疤痕在强光下灼痛。不知爬了多久,终于,头顶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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