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轩的指尖触到命运之门的刹那,东海的浪声像被人掐断的琴弦,骤然消失。
他眼前的白泽、红云、风无痕瞬间扭曲成水墨晕染的影子,礁石上的月光碎成星屑,连掌心初源之钥的震颤都变得遥远。
"轩!"白泽的惊呼被扯成细若游丝的线,他只来得及看见她银发被黑风卷起的弧度,便坠入一片虚无。
黑暗中,意识被某种力量生生撕裂。
等赵轩再"醒"过来时,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泥土与草叶混着酒气的味道——这是丐帮总舵后山的气息。
他低头,粗布短打裹着尚显清瘦的身躯,右手正握着根半旧的打狗棒,杖头铜环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这是..."他喉结滚动。
初入金庸世界时,他正是以这套打扮跟着洪七公学降龙十八掌的。
可抬眼望去,本该在演武场打拳的帮众不见了,青石板路上落满枯叶,连匾额"丐帮总舵"西个字都蒙着层灰,像被岁月啃噬过的老树皮。
"赵兄弟?"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赵轩猛地转身,却见一道模糊的人影立在廊下。
那人穿着青衫,面容像被水浸过的画纸,眉眼都糊成一片:"你真以为自己是自由的?"
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原主记忆里,郭靖此时该在厨房偷叫花鸡,黄蓉会晃着小脑袋从竹帘后探出来笑。
可此刻演武场空无一人,连晨钟都没响。
"幻境。"赵轩咬着后槽牙,闭目调动混沌道印。
丹田处却像被浇了盆冰水——道印的温热消失了,体内流转的只有最基础的外家功夫火候,和初入江湖时毫无二致。
"如果我是假的,那你又是什么?"
这声质问像根细针扎进识海。
赵轩猛地睁眼,看见对面立着另一个自己——同样的短打,同样的打狗棒,连眉峰紧蹙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那"他"歪了歪头,铜环在掌心转出嗡鸣:"你以为破了烛龙的因果迷宫很了不起?
你以为摸到命运之门就是巅峰?"
"住口!"赵轩挥棒横扫。
打狗棒破空的风声里,幻境"自己"的身影突然散作金粉,飘到他面前的,是块碎裂的青铜镜。
镜中映出的,是他在黄易世界与寇仲痛饮的画面——两人举着酒坛对吹,徐子陵在旁摇头轻笑,婠婠倚着树抛骰子,丹唇勾起的弧度比酒更烈。
镜中景象骤然扭曲。
婠婠的笑凝固了,她指尖掐诀,阴癸派特有的乌光从她袖中窜出;徐子陵的眼瞳变成浑浊的灰,挥剑刺向寇仲后心;寇仲举着的酒坛"啪"地碎在地上,酒液里浮起的不是琼浆,是黑红色的血。
赵轩踉跄后退,撞在冰冷的门柱上。
再睁眼时,他站在仙侠世界的演剑峰。
林瑶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师兄,这老东西嘴硬得很。"她握着长剑,剑尖正抵着玄真子的咽喉。
曾经总爱眯眼笑的散修前辈此刻形容狼狈,道袍破了好几道口子,额角渗着血,却仍梗着脖子:"小友,他们在骗你!"
"为何要杀他?"赵轩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他便察觉不对——原主记忆里,玄真子是在他被风长老打压时递来《九霄御雷诀》的恩人,此刻自己却像个局外人,连体内灵气都带着股陌生的滞涩。
李长老抚着长须冷笑:"他知道不该知道的事。"他指尖弹出道金芒,玄真子胸前顿时绽开血花。
赵轩瞳孔骤缩,本能地要冲过去,却见玄真子伤口处浮起道淡金色纹路——那是混沌道印的简化版,像被人用刻刀硬烙进血肉里的。
"这不是真的。"赵轩喃喃。
他突然想起,在真实的仙侠世界,玄真子是在雷劫中为他挡下最后一击的,临终前塞给他的储物袋里,除了秘籍还有颗养魂丹。
此刻这幕,分明是有人把他记忆里最珍视的片段拆了,再用谎言重新黏合。
"执念会蒙蔽心智。"林瑶转头看他,眼尾的泪痣还在,眼神却冷得像千年玄冰,"你若继续执着于这些虚妄,永远打不开那扇门。"
赵轩突然伸手掐住自己的手腕。
疼痛顺着神经窜上来时,他低笑一声:"虚妄?
那你告诉我,林师妹第一次给我送灵草时,手是不是抖得像被风吹的竹叶?"
林瑶的表情裂了道缝。
下一秒,仙侠世界的天空像被揉皱的绢帛,碎成漫天星点。
再睁眼时,赵轩站在太阳星上。
帝俊的身影立在三足金乌的火焰里,九只金乌绕着他盘旋,却没发出半声啼鸣。
曾经的妖皇此刻穿着素白长袍,发间金冠也摘了,望着他的眼神竟带着几分怜悯:"你以为杀了我就能证道?
错了。
你只是替它走完了既定的剧本。"
他抬手,一道金光没入赵轩眉心。
记忆翻涌如潮。
赵轩看见自己在金庸世界夺《九阴真经》时,掌心道印闪过微光;在黄易世界领悟《战神图录》时,道印的纹路与图录上的秘纹完美重合;在仙侠世界突破金丹时,道印突然觉醒,引动天地异象——原来这些所谓的"机缘",早被刻进了道印的轨迹里。
"你不是钥匙。"帝俊身后浮现出另一道身影,与赵轩生得一模一样,却带着种不属于任何世界的混沌之气,"你是容器。
真正的钥匙,在混沌深处沉眠了无数纪元。"
"放屁!"赵轩嘶吼着挥拳。
帝俊的身影像纸糊的,被他一拳轰碎,露出背后旋转的命运之门。
门后传来无数个他的声音,有初入江湖的青涩,有黄易世界的豪迈,有仙侠世界的冷肃,此刻全带着哭腔:"回来!
别打开!"
混沌道印在掌心灼烧。
赵轩这才发现,道印的纹路不知何时变成了锁链,正顺着他的血管往心脏钻。
他咬着牙扯断一道锁链,鲜血溅在门上,门后传来愤怒的尖啸。
"够了!"赵轩吼得嗓子发哑。
他突然想起白泽塞月魄簪时说的"小心镜中影",想起风无痕画在沙滩上的命运图,想起红云说"你要做什么决定,我都陪着"时,金莲子在他身后开得正好。
所有碎片在识海深处碰撞。
他突然明白,虚界里的每个幻境,都在问同一个问题——你是谁?
是被命运推着走的提线木偶,还是能握住自己命运的活人?
"我是赵轩。"他对着虚空一字一顿,"从金庸世界的小乞丐,到洪荒的寻道者,每一步都是我自己走出来的。"
混沌道印的锁链突然崩断。
黑暗退潮般消散。
赵轩发现自己漂浮在命运之门前,身后是无数破碎的时间线,像被风吹散的星尘。
风无痕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带着几分欣慰:"你现在还可以选择回去。"
他低头,看见掌心道印的纹路正在重组,不再是锁链,而是朵绽放的莲花。
"我不回去。"赵轩伸出手,将道印按在命运之门的核心。
门内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杂音,"我要知道,我到底是谁。"
门,开了。
光芒如潮涌来。
赵轩在彻底被吞没前,瞥见门后站着道身影——与他生得一模一样,却有着一双猩红的眼睛。
那身影张开双臂,声音像浸透了无数岁月的叹息:"欢迎回来,真正的钥匙。"
而在虚界之外,白泽攥着月魄簪的手在发抖。
她望着彻底消失的命运之门,突然转头抓住风无痕的衣袖:"你说过他能承受,可门后到底是什么?"
风无痕望着海面,那里还残留着赵轩的气息。
他沉默片刻,轻声道:"是答案。
也是新的开始。"
红云走到白泽身边,金莲子的光温柔地裹住她颤抖的肩膀:"他说过没有退路。
我们能做的,就是等他回来。"
虚界深处,赵轩的身影被光芒包裹。
在意识即将被门后力量吞噬的刹那,他想起白泽的银发在夕阳里的金红,想起红云的金莲子落在他伤口上的温暖,想起所有世界里那些对他笑过、骂过、并肩过的人。
"不管门后是什么..."他在心里说,"我都会带着你们的光,走下去。"
猩红眼睛的身影伸出手,即将触到他的眉心。
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轩掌心的道印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那是他在每个世界里,用血汗与信念刻下的印记,此刻正化作最锋利的剑,刺破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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