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浆摊的白糖霜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梦婷捏起碗里的银杏叶，叶脉间还残留着极淡的金红色——像被血与光共同浸润过。王子凡正低头数着找零的硬币，指尖叩击桌面的节奏莫名熟悉，让她想起钟楼顶层那架消失的青铜钟，在无数个轮回里摆动的频率。
“敬泽呢？”她突然抬头，才发现对面的座位空着。油条还冒着热气，李敬泽的外套搭在椅背上，袖口露出的手腕内侧，那圈浅褐色印记己淡得几乎看不见，只在皮肤下留着若有若无的齿轮轮廓。
街角的老式挂钟突然敲响，时针指向下午三点，却往反方向跳了一格。梦婷的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李敬泽发来的定位，就在钟表厂废墟的正中央。定位旁附着一张照片：坍塌的厂房钢筋上，缠着半块锈迹斑斑的铜牌，上面“苏宛”两个字被利器划得很深，边缘还挂着片干枯的银杏叶。
三人在废墟入口会合时，夕阳正把影子拉得比厂房的断壁还长。李敬泽手里捏着个金属探测器，探头扫过地面时发出尖锐的嗡鸣：“这里的土壤里全是齿轮碎片，像是有人故意埋的。”探测器突然剧烈抖动，指向一处隆起的土堆，土表竟长出几株变异的银杏苗，叶片边缘不是圆滑的弧线，而是细密如齿轮的锯齿。
“第七天快到了。”王子凡踢开脚边的碎砖，露出底下刻着日期的水泥块，“民国二十三年的实验记录里提过，机械永生术的副作用，是让时间在特定区域折叠。”他蹲下身擦拭水泥块，那些模糊的数字突然清晰——正是他们三人的生日，连年份都分毫不差。
土堆里传来窸窣的响动，梦婷伸手去扒，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拽出来的瞬间，三人同时屏住呼吸：那是个巴掌大的黄铜钟摆，表面刻着完整的齿轮图腾，背面用朱砂写着“终局”二字。钟摆晃动的刹那，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断壁上的裂缝渗出机油，锈铁里钻出透明的人影，正是那些在第七层梦境里麻木穿梭的实验者。
“他们在等钟摆停摆。”李敬泽的声音带着回音，他的手掌覆上钟摆，那些透明人影突然跪倒在地，“每一世的终结，都是下一世的启动键。但这次不一样——”他的手腕与梦婷的后颈同时发烫，两道淡金色的光流顺着手臂汇入钟摆，在齿轮图腾上拼出完整的咒文。
王子凡突然拽起他们往废墟外跑，身后传来钟摆断裂的脆响。回头时，整座厂房正在收缩，那些透明人影化作金粉融入土壤，变异的银杏苗疯狂生长，叶片上的锯齿开始逆向转动。挂在天边的夕阳诡异地升起，重新变回朝阳，街角的老式挂钟倒转着敲响，将时间拨回了七天前——梦婷出院的那天。
医院门口的积水还在，梦婷的运动鞋踩进去时，倒影里没有了青铜色，只有湛蓝的天空。王子凡接过帆布包的动作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没说调侃的话，而是从口袋里摸出片银杏叶：“刚才在花坛捡的，觉得眼熟。”
叶尖光滑无痕。梦婷抬头看向李敬泽，他正低头看着手机，手腕内侧干干净净。远处的钟楼隐在晨雾里，钟摆的声音彻底消失了。但她摸了摸口袋，那枚黄铜钟摆的碎片还在，边缘硌着掌心，像段不肯消失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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