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墨站在东西五六里、南北半之,有南北二湾,可以泊船。或曰南北二湾,规圆如镜,故又曰濠镜、濠江的玛卡土地上。
这被弗朗机以五百两白银一年租借的地盘,居然比宝岛还要繁荣几分,每年几十艘商船往返里斯本,茶叶和丝绸相当紧俏,这巴掌大的地方就占朝廷对外贸易量的15%以上,难怪海盗忠爱这条航线的商船。
一墨一路走一路看,这里秩序井然、商铺林立、人流穿梭。
不但有中西方商人,还有传教士,甚至有学者和游客模样的洋人,宛如万国盛会,香山县衙治理得有规有矩,与日不落强硬殖民香江的方式截然不同。
只是跟“我只是蹭蹭”一样,弗朗机三十年蚕食,从临时停靠到长期居住权,再到永驻管理权,随着朝廷内忧外患、国力衰弱,各种不平等条约被迫签订,自同治爷爷道光开始,弗朗机早已不再交租,鸠占鹊巢当成了自家后花园。
一墨评价来说,玛卡无疑是极具特色的中西文化交融之地,成为封闭的朝廷看世界的窗口,达成了区域性的繁荣和发展。
一墨站在大牌坊前驻足,这座巴洛克风格,天使、圣母夹杂着狮子和龙以及菊花等东方元素汇聚的大拼盘,承载着厚重的历史文化价值,也塑造出了玛卡独特的城市风貌。
这里众多的建筑皆是中西合璧的典范,后世学者拜为跨越时空的建筑艺术殿堂。
但一墨很想一掌将其拍烂,因为第三层浮雕上的圣母踏龙头,何德何能敢踩东方图腾瑞兽?意思明显是西方凌驾东方巨龙之上,永远将之踩于脚下,可笑的是后世无数人在此傲然合影,与有荣焉。
一墨最终还是没下手,选择了遵从本心,不悔之道。
别人爱跪爱舔,也是别人的选择,根源的问题在思想上,而不是外物。即使东亚病夫挂在家里,也是人家的自由,打碎牌匾,也拉扯不起其跪着的灵魂。
我自行我道,有教无类带我人,播撒炎黄血脉的星星之火,生生不息。国在根在,其他忘本忘根的黄叶,自会干枯腐朽,沦为尘埃。思及此处,一墨念头通达,心中无碍。
一墨转身离开,身形一闪,出现在一座肃穆庄严的建筑前,楹联上书:蓮花涵海鏡;峰景接蓬瀛,大红牌匾居中写着“莲峰庙”。
烟气袅袅、香客如织,一墨迈步向里走去,在他脚底踏入庙里的同时,钟声响起,诵经声缭绕弥漫,似乎这庙宇里供奉的众多神明座前弟子,同时在这一刻做起了功课。
不是凌晨五点开始的早课么?一墨此时入庙是上午时分,为何却听到了功课声?
虽有疑惑,一墨并未止步,那钟声也未停歇,一步一钟声,契合着天地道韵,穿过大雄宝殿,来到主持禅房。
一墨止步,钟声停下,经声佛号、游人香客的嘈杂祈祷许愿声、树上啾啾的鸟鸣声,在这一刻归于平静,整个世界仿佛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吱呀!”一声,禅房门打开,一个小沙弥双手合十对一墨行了一礼,伸手示意请进,小沙弥一声不语,空气依旧很安静,一墨不动,他也就这么微笑站着,这是在修闭口禅?
一墨望向禅房内,以他的目力,居然只看到里边一片黑暗!
既然能影响到一墨的视觉、听觉,那么这住持就可能拥有影响、甚至伤害到一墨的实力!
一墨并未退却,对小沙弥报以微笑,负手踏步而入。
寂静!黑暗!纯粹的黑暗!就如一墨在焦土世界“死亡”后被流放的黑暗无垠之地。
这是被封闭五感了么?佛法?阵法?
一墨继续前行,触觉还在,也能看到自已的胸口和脚步,那么不是封闭五感,而是进了结界之类的空间。
行至99步,前方突然出现一方茶桌,一壶茶,两个茶杯陆续出现在鸡翅木茶台上,冒着氤氲热气。
一只苍老的手转动着佛珠,这手的主人是一位梨眉艾发,袈裟披肩的清癯老僧,他开口:“施主,请。”住持的嗓音如亘古的存在,横跨千年传来,听着空灵遥远,却又像万千弟子诵经引起的共鸣,直达人心。
一墨合手施了一礼,盘膝坐下道:“道门才入世救世,佛门该避世才对,大师修为高深,为何要参与这俗世纷扰?”
“菩提本无树,佛性常清净,入世出世,皆在人世,何处无尘埃?何又谓尘埃?唯心尔。”住持语速极慢的说道。
“那么崇德道的道义为何?搅乱天下的目的为何?与佛门普度众生是否已然背道而驰?”一墨不喜欢打机锋,也不爱绕弯子。
“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施主心中所持当真为正?崇德所持当真为邪?”住持不急不缓抬手结印。
四周黑暗褪去,两人出现在一片绿草如茵的草原上,风和日丽、羊群遍地,错落着几幢低矮的房屋,栅栏里还有牛羊,是一个美丽的农场。
两个金发碧眼的青年男女紧紧相拥,身边还有三个穿着背带裤的孩童,英俊的青年男子一一抱起孩子亲吻他们的面颊,与抹着眼泪的妻子挥手告别。
场景转换,青年男子换上了日不落军装,登上了日不落战列舰,来到了香江,他把自已买的面包送给街头的华夏流浪汉,把自已的钱给了一位背着孩子乞讨的母亲,做了很多善事,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刻,把自已经历的美好和对家人的思念分享给大洋彼岸的妻子,看着信件,妻子总是会把信纸打湿。
场景再换,战列舰在海上行驶,那英俊男子举起遂发火枪在战斗,而剑光划过,他的头颅滚落甲板,那双饱含深情的深邃眼眸,仍不舍得闭上,倒映在瞳孔的那道颀长身影,正是仗剑凌空的一墨。
“数千人命,数千家庭,施主可还坚持本心?”住持的声音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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