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馆门口的马车己经停稳,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里,还残留着昨夜宴席的喧闹余韵。帕拉塞尔的队员们背着行囊,脸上的笑容却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沉重。
查理亲手做的糖醋鱼还在舌尖留着酸甜,麻婆豆腐的辣意仿佛还在灼烧喉咙,但此刻没人再提起那场庆功宴的美味。
“查理的手艺真是藏得够深。”
马泰奥拍了拍查理的肩膀,试图打破沉默,“早知道决赛前就该逼你露一手,说不定能多涨点士气。”
拉斐尔跟着点头,指尖无意识地着胸前的冠军徽章,那上面的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却照不进他眼底的忧虑。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那个名字 —— 艾瑞克。
莱昂纳多瞥了一眼会馆二楼的窗户,窗帘紧闭,看不出任何动静。
他想起昨夜艾瑞克提前离席时的背影,对方说 “有点累”,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可攥着酒杯的手指却泛白,指节因用力而凸起。
黑暗魔法的反噬不会轻易消退,更棘手的是帝国那道不成文的规矩 。
黑暗魔法师,从来没有真正的自由。
“他会不会……” 索菲娅的话没说完就被马泰奥打断,“别瞎想,艾瑞克那么聪明,再加上副院长先生也在,肯定有办法。”
可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信。谁都清楚,阿维图斯大帝在颁奖时看艾瑞克的眼神,绝非仅仅是欣赏 —— 那是猎人盯住猎物的审视,平静之下藏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查理靠在门框上,指尖捻着一片从街道旁边树上摘下来的树叶。
他想起昨夜艾瑞克尝第一口时的样子,对方刚入口就猛地咳嗽起来,不是因为太烫,而是精神力耗尽的反噬让他连吞咽都带着刺痛。
“你的手艺能媲美宫廷厨师了。” 艾瑞克当时笑着说,眼底却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黯然,“可惜…… 以后未必有机会再吃了。”
此刻想来,竟是一语成谶。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众人脚边。有人说起毕业后的打算 。
归程的风里裹挟着毕业季特有的怅然,帕拉塞尔的队员们站在会馆门口,望着远方蜿蜒的道路,每个人心中都揣着对未来的规划。
他们皆是学院精心培育的佼佼者,月影级巅峰的魔法实力足以让他们在帝国的任何角落站稳脚跟。
有人着腰间的魔法袋,里面装着积攒的魔法卷轴与探险笔记。那是自由魔法师的行囊。
他们向往着帝国边境的古老遗迹,渴望在无人踏足的森林里领悟元素的真谛,坚信脱离学院的束缚,才能让魔力在更广阔的天地里野蛮生长。
对他们而言,魔法不是谋生的工具,而是永无止境的修行,每一次与未知魔兽的交锋、每一次对古老魔法阵的破译,都是实力跃迁的阶梯。
也有人望着遥遥的路,那里连接着家族庄园的石路。
他们的姓氏在地方上赫赫有名,却也时刻面临着魔兽袭扰与领地争端。一个月影级魔法师的回归,意味着家族的防御网将凭空增强三成 。
水系魔法师能为农田引来活水,土系魔法师可筑起坚不可摧的城墙,即便是看似柔弱的光系,也能在疫病蔓延时成为救命的屏障。
他们肩上扛着的不仅是姓氏的荣光,更是一方水土的安宁。
还有人的行囊之中己经装上了军徽。
帝国军队的邀请函就藏在包裹之中,烫金字迹的 “军法师”己经基本锁定了他们的方向。
他们向往着边境要塞的烽火,期待在抵御任何可威胁到帝国的战场上释放魔力。
军法袍上的星徽比任何勋章都耀眼,守护帝国的疆土,便是魔法最崇高的使命。
阳光穿过云层落在他们身上,为每个人的前路镀上一层金边。无论选择哪条道路,月影级巅峰的实力都是最坚实的基石,而全国大赛冠军的头衔,更让他们的未来铺满了光明。
只是偶尔有人会望向彼此,想起那些在火山深处并肩作战的日夜,心中泛起一丝不舍 —— 这场盛大的冒险即将落幕,而属于他们的传奇,才刚刚开始。
可,这其中,唯独艾瑞克的前路,被一层厚厚的迷雾笼罩。
“或许…… 大帝会破例?” 伊莎贝拉小声猜测。话音刚落就被乔瓦尼摇头否决:“你忘了历史课上讲的?三百年前的‘暗月审判’,连王室旁支的黑暗魔法师都没能幸免。帝国需要黑暗魔法的研究资料,却从不需要活着的研究者。”
这话像石头投进平静的湖面,让原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沉重。
大家想起那些关于 “消失的黑暗魔法师” 的传闻 —— 有人说被关在帝国魔法监狱的最深处,有人说成了活体实验的样本,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说法是,他们的魔力被抽离,灵魂永远困在黑暗的结界里。
帝国对黑暗魔法师的隐秘掌控,早己是公开的秘密。
这种默许的 “消失” 成了大陆通行的规则,人们对此习以为常,仿佛黑暗魔法师的存在本就该如朝露般转瞬即逝。
追溯根源,诺曼帝国时期的教会垄断难辞其咎。 当光明魔法以 “神之恩赐” 的名义席卷大陆,黑暗魔法便被钉上了 “恶魔低语” 的耻辱柱。
教会的审判者骑着银狮,手持圣光剑,将所有能引动暗影能量的魔法师视作异端,火刑架上的浓烟烧了整整三个世纪,终于让 “黑暗即邪恶” 的烙印刻进了血脉。
西诺曼帝国虽砸碎了教会的枷锁,官方文书里早己抹去 “黑暗魔法师必诛” 的条文,但深植人心的偏见从未真正消散。
酒馆里的吟游诗人还在唱着 “暗影吞噬灵魂” 的老歌,母亲会告诫孩子 “别靠近阴影里的法师”,就连魔法学院的典籍,提及黑暗系时也总带着 “慎用”“危险” 的注脚。
更致命的是黑暗系自身的孱弱。
七系魔法中,它的天赋者比本就少的可怜的光系还少三成,黑暗大法师这种等级更是闻所未闻。
没有足够的种群基数,自然无法形成像火系、水系那样的派系势力,更遑论建立家族或学派。
每个黑暗魔法师从觉醒的那天起,就注定是孤独的行者 。
他们不敢加入魔法公会,怕被举报。不敢亲近他人,怕暴露秘密。甚至不敢在同一座城市停留太久,怕引来帝国秘探的注意。
艾瑞克的谨慎由此而来。他用光明魔法的荣光作伪装,将黑暗天赋藏在灵魂最深处,像捧着一团随时会引爆的火焰。
在火山深处释放暗行术的那一刻,他何尝不知后果?
只是比起团队的溃败,他选择了用自己的未来作赌注。而如今,赌局落幕,那些关于黑暗魔法师的宿命,正沿着看不见的丝线,悄然缠绕向他。
查理抬头望向二楼的窗户,突然推开会馆的门:“我去看看。”
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每上一级台阶,心就沉下去一分。当他推开艾瑞克房间的门时,阳光正透过窗棂照在空荡荡的床铺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桌上放着一枚冠军徽章,是属于艾瑞克的那一枚,旁边压着一张纸条,字迹清隽却带着一丝颤抖:
“勿念,归处自有定数。—— 艾瑞克”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得纸条簌簌作响。查理捏紧纸条,指腹抚过那两个字,突然想起艾瑞克释放黑暗魔法时的决绝 。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全身而退。
会馆门口的马车还在等,队员们望着查理下楼时沉默的脸,瞬间明白了什么。没有人再说话,只有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响,在清晨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像一首未完的离歌。
他们赢了比赛,却好像弄丢了更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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