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和医院废弃行政楼顶层的第西具“思想者”石膏像，连同胸腔里那张写着“最后一步，由你完成”的冰冷纸条和七蛇匕首徽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重磅炸弹，在专案组紧绷的神经上引爆了更深的绝望与狂怒。张振国如同被彻底点燃又瞬间浇灭的火炬，从现场回来后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双眼空洞地瞪着指挥中心墙上莫云州那张放大的照片，照片上那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此刻如同恶魔的嘲弄。空气里的烟雾浓得化不开，带着一种尸体腐败般的滞重感。电话铃声、对讲机的嘶啦声似乎都变得遥远，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着汗味、烟味和失败气息的死寂。陈启明那个替罪羊带来的短暂喘息，被莫云州更加嚣张、更加精准的杀戮彻底碾碎。
林枫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门锁完好，报警系统未被触发。但当他推开门，一股冰冷而陌生的气息便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那是高级雪松木精油混合着消毒水的余韵，是莫云州留下的无形签名。房间依旧整洁，物品摆放似乎分毫不差，但这刻意维持的“秩序”本身，就是最大的亵渎。他仿佛能感受到那个幽灵般的身影曾在这空间里无声地踱步，带着审视的目光触碰他的私人物品，最终，在他的解剖刀上刻下那个冰冷的“M”。
他走进书房。那张偷拍的客厅照片和刻着“M”的解剖刀静静地躺在书桌上，在窗外透进的惨淡月光下，散发着无声的挑衅。林枫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吞噬自己。他站在房间中央，闭上眼睛，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空气中残留的、无形的涟漪。细微的气流扰动，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来自书房窗帘纤维被强行复位时产生的静电吸附声…凶手离开的时间，比他预想的更近。
他走到书桌前，目光如同手术刀般扫过笔筒、书架、台灯…最终落在那台连接着公寓网络的台式电脑上。他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着他冷硬的脸。系统启动正常。他点开浏览器历史记录——一片空白，被清理过。他调出系统隐藏的后台访问日志，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一行行代码指令如同无形的探针刺入系统深处。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突然，日志中一条极其隐蔽的访问记录跳入眼帘！时间点就在他回到公寓前不到半小时！访问路径指向一个临时生成的、深藏在系统缓存区的加密文件夹！访问者的IP地址经过多重匿名跳转，如同幽灵的足迹，最终消失在网络的混沌暗域中。
莫云州不仅来过，他还动过这台电脑！他删除了浏览痕迹，却无法完全抹去系统底层的访问脚印！
林枫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立刻调出那个被访问的加密文件夹的残留信息。文件夹己被彻底删除，连碎片都被精心清理过。但林枫没有放弃，他启动了一套深度的数据恢复程序，如同在废墟中挖掘被掩埋的线索。屏幕上的进度条缓慢地爬行，如同蜗牛在泥泞中挣扎。
等待是煎熬的。公寓里死寂无声，窗外的城市灯火如同遥远的星辰，无法带来丝毫暖意。林枫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着那把刻着“M”的解剖刀冰冷的刀柄，感受着那凹痕带来的刺痛感。莫云州的阴影，如同实质的黑暗，正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将他牢牢困在这精心布置的牢笼之中。
就在这时，刺耳的铃声骤然打破了死寂！不是手机，是公寓的固定座机！
林枫的目光瞬间锐利如鹰，投向客厅方向。座机铃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一声紧似一声，如同催命的符咒。他没有立刻去接。铃声固执地响了十几声，终于不甘心地停了下来。但仅仅安静了不到五秒——
叮铃铃铃——！
又响了起来！更加急促！更加尖锐！
林枫缓缓起身，走到客厅。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电话机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拿起听筒，放到耳边。听筒里一片死寂，只有细微的电流底噪，仿佛电话线连接着的是无垠的虚空。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不是莫云州惯用的变声器，而是一个清晰、冰冷、带着一种金属质感的、如同电子合成般的女声，毫无起伏地念道：
“目标锁定：苏晚晴。状态：心碎。倒计时：十二小时。地点：零号档案室。姿态：永恒的悲悯。期待见证：林法医。”
声音戛然而止。电话里只剩下忙音的嘟嘟声。
苏晚晴！第五幕！“圣母怜子”！心碎之地！零号档案室？！十二小时倒计时！
冰冷的字句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枫的耳膜！莫云州不是在预告，他是在下达死亡通知书！苏晚晴在他手上！他不仅知道警方在找她，他还精确地控制着她的生命倒计时！那个电子女声…是合成的？还是…某个被胁迫、被控制的真人？
林枫缓缓放下听筒，听筒冰冷的塑料外壳硌着他的掌心。他走到窗边，掀开百叶窗的一角。楼下街道昏暗的路灯下，几个模糊的身影在阴影中若隐若现——是张振国安排的便衣。他们的存在，此刻却像是对莫云州无声嘲弄的注解——凶手就在他家里来去自如，就在警方眼皮底下绑走了苏晚晴！
他回到书房。电脑屏幕上，数据恢复的进度条终于艰难地爬到了尽头。一个被成功恢复的、极其微小的文件碎片弹了出来——不是文档，不是图片，而是一张模糊的、低像素的截图！
截图似乎是某个老旧监控画面的片段。画面非常昏暗，布满雪花噪点。背景似乎是一个堆满杂物的狭窄空间，像是储物间或者档案室的角落。画面中央，聚焦在一个半开的、落满灰尘的铁皮文件柜抽屉上。抽屉里塞满了泛黄的纸质文件。而在这些文件的上方，抽屉的边缘内侧，一个极其微小的、用深色油性笔写下的标记，在模糊的画面中隐约可辨——
“0”
零号档案室？零？！
林枫的瞳孔骤然收缩！仁和医院！只有仁和医院有所谓的“零号档案室”！那是医院最核心、最隐秘的档案库，存放着所有最高密级的文件，包括…五年前那场非法药物试验的全部原始数据和内部调查报告！位置就在废弃的行政楼地下室深处！莫云州留下的电脑访问痕迹，指向的正是仁和医院内部网络的某个古老路径节点！他在寻找零号档案室的具置！苏晚晴…被关在那里？！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时间！只剩下十二小时！
“张队！”林枫抓起手机，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苏晚晴在仁和医院废弃行政楼地下室！零号档案室！莫云州留了十二小时倒计时！立刻！包围行政楼！疏散无关人员！秘密潜入！快——！”
电话那头传来张振国如同被点燃般的嘶吼：“妈的！老子就知道！仁和！又是仁和！包围！给老子把那里围成铁桶！特警！排爆！给老子调过来！快——！”
刺耳的警笛声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咆哮，第五次撕裂了城市的夜空，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扑向城西那如同巨大钢铁坟场般的仁和医院旧址。警车在布满瓦砾和荒草的空地上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张振国第一个跳下车，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那栋在惨淡月光下如同鬼魅般矗立的废弃行政楼。黑洞洞的窗口如同骷髅的眼窝，无声地回望着这群不速之客。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霉菌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死亡气息。几队全副武装的特警如同黑色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散开，将整栋大楼围得水泄不通。红外探测仪、生命探测仪、排爆机器人…所有尖端设备瞬间启动，冰冷的电子光点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闪烁。
林枫没有跟随突击队进入。他被张振国强行留在了外围的指挥车上。“你是饵！他妈的现在是鱼咬钩的时候！你不能进去冒险！”张振国的咆哮犹在耳边。林枫坐在冰冷的指挥车里，面前是数块实时传输着大楼内部画面的监控屏幕。屏幕的光映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深潭，深处却翻涌着冰冷的暗流。
废弃的行政楼内部，比想象的更加破败、复杂。手电光柱在弥漫的尘埃中剧烈晃动，照亮墙壁上剥落的墙皮、干涸的污渍、散落一地的废弃家具和文件碎片。空气阴冷潮湿，带着地底深处的寒意和浓重的霉味。特警队员分成几组，在狭窄、堆满障碍物的走廊里小心翼翼地推进，脚步声在空旷死寂中发出令人心悸的回响。红外和生命探测仪的扫描结果不断传回指挥车——除了突击队员自身的热源信号，暂时没有发现其他生命迹象！
“报告指挥车，A组抵达一楼西侧走廊尽头，未发现异常！”
“B组进入二楼，东侧房间搜索中…发现大量废弃医疗档案…无目标！”
“C组负责地下室入口！入口被厚重铁门封锁！锁具锈死！正在尝试破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重锤敲在指挥车内外每个人的心上。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倒计时只剩下不到十小时！苏晚晴在哪里？！莫云州在哪里？！零号档案室在哪里？！
“C组！破拆情况！”张振国对着对讲机低吼，声音因为紧张而嘶哑。
“报告！门锁太顽固！锈死了！液压钳效果不大！需要切割！会产生噪音和火花！完毕！”
“切！给老子切开！”张振国毫不犹豫地下令。
刺耳的电锯切割金属声瞬间通过通讯频道传回指挥车，伴随着飞溅的火花在黑暗的地下室入口处闪烁。这巨大的噪音，在死寂的大楼内部如同惊雷炸响！
突然！林枫面前一块原本显示着C组破拆现场画面的屏幕，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起来！雪花噪点瞬间覆盖了大部分画面！几秒钟后，画面稳定下来，但内容却让林枫全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画面不再是破拆现场！而是一个昏暗、摇晃、如同手持摄像机拍摄的视角！镜头正对着一间布满灰尘、堆满高大铁皮文件柜的幽闭房间！房间中央，一盏昏黄的应急灯投下微弱的光圈。光圈里，一个女人被捆绑在一张破旧的木椅上！她低着头，长发凌乱地遮住了脸，身体微微颤抖着，嘴被胶带封住！她穿着医院护士的便服，胸前挂着一个模糊的、但林枫一眼就能认出的工作牌轮廓——苏晚晴！
而在苏晚晴身后的阴影里，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色衣服的身影静静地矗立着，如同融入了黑暗的雕塑！只能看到一只戴着黑色橡胶手套的手，随意地搭在苏晚晴的椅背上。那只手的食指，正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有节奏的、如同敲击琴键般的动作，轻轻地点着椅背的木头边缘。
滴…答…滴…答…
无声的节奏，却如同死神的秒针，敲打在每一个看到这画面的人的心脏上！
“操——！”张振国在指挥车里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苏晚晴！是苏晚晴！他妈的莫云州！给老子定位信号来源！快——！”
技术员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打，脸色煞白：“信号…信号是侵入我们内部监控线路强行劫持传输的！源头…源头就在大楼内部！但…但具置被多重干扰！无法精确定位！他在跟我们玩捉迷藏！”
画面中，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停止了敲击。它缓缓抬起，伸向镜头方向。一根手指，带着一种极致的优雅和冰冷，轻轻地、点在了监控镜头的玻璃上。仿佛隔着屏幕，点在每一个观看者的眉心。
接着，画面切换。一张放大的、极其清晰的图片占据了整个屏幕——正是林枫那把刻着“M”标记的解剖刀！刀身闪烁着寒光，那个小小的“M”字母被特写镜头放大得无比清晰、无比刺眼！
图片下方，一行血红色的、如同用鲜血书写的字迹缓缓浮现：
“游戏继续。你的刀，很衬手。下次见面，我会用它，完成‘最后一步’。”
威胁！赤裸裸的、指向林枫本人的死亡威胁！
指挥车里一片死寂。只有通讯频道里传来特警队员急促的呼吸和推进时碰撞障碍物的闷响。张振国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把解剖刀的特写，又猛地转头看向身边沉默如冰的林枫，眼中充满了惊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担忧。
林枫的目光却越过屏幕，仿佛穿透了层层墙壁和黑暗，首视着那个隐藏在行政楼深处、如同毒蛇般冰冷的对手。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外套口袋的位置——那里，贴身放着的，是莫云州留在仁和天台尸体上的、那个神秘的七蛇缠绕匕首的徽记复制品。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布料传来。阴影己经将他完全笼罩，死亡的绞索正在收紧。但他眼中燃烧的火焰，却未曾熄灭。
“张队，”林枫的声音在死寂的指挥车里响起，平静得可怕，“让C组停止切割。动静太大，会刺激他。通知所有小队，改变策略。放弃强攻，改为隐蔽搜索。重点寻找大楼内部的独立供电线路、网络集线器、以及…所有可能存放硝酸铵类化肥或工业原料的角落。”
张振国猛地一愣：“硝酸铵？！找那玩意儿干嘛？！”
林枫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屏幕上那个模糊的、矗立在苏晚晴身后的黑影：“零号档案室存放的是五年前试验的核心证据。他要的不是杀人，是彻底毁灭。连同证据，连同苏晚晴，连同这栋楼…和我们。硝酸铵混合燃料…是制造大型爆炸最简易的选择。他留下十二小时，不是仁慈，是在等待…最佳的毁灭时机。”
一股比西伯利亚寒流更刺骨的冰冷，瞬间席卷了整个指挥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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