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心理诊所如同一座被暴雨围困的孤岛。冰冷的合金防爆门如同巨兽的獠牙,死死咬合,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门外的警灯在滂沱雨幕中疯狂旋转,红蓝光芒被雨水切割、扭曲,投射在湿漉漉的玻璃幕墙上,如同流淌的血泪。张振国像一头被铁链锁住的困兽,在指挥车狭小的空间里焦躁地踱步,每一次沉重的脚步都震得车身微微摇晃。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监控屏幕上诊所内部最后传来的静止画面——三号团体辅导室紧闭的合金门,如同一块冰冷的墓碑。雨水狂暴地敲打着车顶,密集的鼓点声淹没了他粗重压抑的喘息。苏雯最后那句“孩子碎在玻璃里”的威胁,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般的剧痛和滔天的无力感。
“爆破组!给老子把门啃开!老子就不信…” 张振国的咆哮带着破音,被王浩死死拉住。
“张队!不行!强震会触发她预设的机关!小雨(郑小雨)在里面!” 王浩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技术科的分析报告像死亡判决书,显示门内连接着压力感应和次声波装置,强行破拆的震动足以瞬间震碎一个幼童的内脏。
诊所内部。
绝对的死寂。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混合着消毒水、残留的檀香和一种…冰冷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恶意气息。柔和得令人作呕的背景音乐早己停止,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极低频的、如同垂死巨兽呼吸般的嗡鸣。光线被刻意调暗,长长的走廊如同通往地狱的甬道,两侧紧闭的咨询室房门如同沉默的墓碑,投下浓重的阴影。
林枫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深灰色风衣吸饱了雨水,沉重地贴在身上,肩头被玻璃厂碎片撕裂的伤口在每一次动作时都传来尖锐的刺痛,但他仿佛毫无所觉。他的脚步落在厚实的消音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只有那双沉静如渊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如手术刀,扫过每一个角落,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异样的波动——气流微弱的扰动、电子设备运行产生的极低频底噪、还有…那丝若有若无的、混合着消毒水和蓝山咖啡的、属于苏雯的独特气息,如同黑暗中的血腥路标,牵引着他向三号团体辅导室靠近。
掌心紧握着那张冰冷的VIP卡和那枚藏着七芒星蛇徽的怀表。铂金的棱角硌着皮肤,带来一种近乎灼烧的冰冷感。养父林振南沉默寡言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逝,与福利院巡查报告的血迹、苏雯怨毒的控诉、叶小雨脖颈上的烙印纠缠在一起,形成一条冰冷刺骨的链条。“七罪议会”的阴影,比他想象的更深、更古老。但此刻,这条链的末端,锁着三号房间里那个西岁女孩惊恐的双眼。
距离三号团体辅导室越来越近。那扇厚重的、覆盖着消音材料的合金门如同巨大的黑色方碑,矗立在走廊尽头。门缝下方,没有一丝光线透出,死寂得令人心头发毛。空气中,那股混合着消毒水和蓝山咖啡的气息愈发浓烈,几乎凝成实质。
就在距离门口不足五米时——
“唰——!”
走廊两侧墙壁上,原本光滑的装饰面板毫无征兆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镶嵌的、巨大的、光洁如镜的金属板!
瞬间!
无数道惨白刺眼的强光从天花板的隐藏射灯中同时爆发!如同无数颗微型太阳被瞬间点燃!
光爆!
比镜宫更猛烈!更猝不及防!
强光被两侧光洁的金属镜面疯狂反射、叠加!狭窄的走廊瞬间变成了一条由纯粹、狂暴、令人完全致盲的强光构筑的死亡隧道!视野被一片灼烧般的惨白彻底吞噬!方向感、空间感在光污染下瞬间崩塌!林枫只觉得双眼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首冲大脑!他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滋啦…”
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电流噪音在强光中响起。紧接着,苏雯那被刻意扭曲、如同玻璃碎片摩擦般尖锐的声音,从走廊顶部的隐藏音响里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冰冷的恶意:
“欢迎来到最后的舞台,林法医。”
“感觉如何?这份‘光明’的洗礼…是不是比你那冰冷解剖室的无影灯…更温暖?更…透彻?”
“别急…真正的‘表演’…还没开始呢。”
“让我看看…你那引以为傲的、能洞穿一切黑暗的‘眼睛’…在绝对的光明面前…还剩多少用处?”
声音在光滑的金属镜面间反复折射、共鸣,根本无法判断来源。强光如同实质的液体,灌满了整个空间,灼烧着视网膜。林枫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眩晕感和眼球的剧痛,他猛地闭上双眼!
放弃视觉!
如同在镜宫中的决断!
听觉!触觉!嗅觉!空间记忆!所有感官瞬间被提升到极限!
强光下,那丝混合着消毒水和蓝山咖啡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变得更加清晰!来源——正前方!三号门内!
脚下地毯的触感!消音材料特有的微弹和吸附力!
两侧墙壁反射光带来的、如同实质的灼热感!
还有…空气中极其细微的、如同昆虫振翅般的电流噪音源头——来自右前方墙壁镜面后!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球漏气的声音,从左前方墙壁镜面后响起!
林枫闭着眼,身体却如同预判般猛地向右侧翻滚!
“噗噗噗!”
几枚细小的、闪烁着幽蓝电火花的针状物体,如同毒蜂般擦着他翻滚的身影,狠狠钉入他刚才站立位置的地毯!瞬间腾起几缕微不可察的青烟!地毯被腐蚀出几个焦黑的小洞!
麻醉针!带强腐蚀性!
苏雯的冷哼在强光中响起,带着一丝意外和不悦。
林枫没有停顿!翻滚落地的瞬间,他如同猎豹般弹起,闭着眼,仅凭记忆和对那丝气息的锁定,朝着三号门的方向猛地冲刺!强光带来的灼热感就是他的方向标!
“咻!咻!咻!”
更多的破空声从不同方向的镜面后袭来!麻醉针如同致命的雨点!
林枫的身影在狭窄的强光走廊里化作一道飘忽的灰色魅影!每一次闪避、每一次矮身、每一次急停变向,都精准地预判了麻醉针的轨迹!他的动作迅捷、诡异、充满了一种非人的计算力!强光不再是阻碍,反而成了他感知攻击来源的参照!
“砰!”
一声闷响!林枫的肩膀狠狠撞在了三号团体辅导室冰冷的合金门上!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肩头的伤口瞬间崩裂,温热的液体再次浸透衣料,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但他成功了!他突破了强光走廊!
“嘀——”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
他手中的VIP卡划过门边的隐藏感应区。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条缝隙。
一股更加浓烈、冰冷、带着血腥和绝望气息的气流,如同来自地狱的呼吸,猛地从门缝中喷涌而出!
门内景象,如同地狱绘卷,瞬间撞入林枫强行睁开的、依旧被强光灼烧残留着刺痛和光斑的眼帘——
三号团体辅导室。
巨大的单向玻璃墙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壁。玻璃墙外,本该是观察区,此刻却一片黑暗,如同深不见底的虚空。玻璃墙本身,如同冰冷光滑的湖面,清晰地映照出室内的一切——一个被精心布置的、充满扭曲仪式感的死亡舞台。
郑涛、方敏夫妇被粗粝的麻绳以一种极度屈辱和痛苦的姿势捆绑在一起,如同被强行摆拍的“全家福”。郑涛跪在地上,身体被强行向后弯曲,头颅被绳索勒着向后仰起,暴露出脆弱的咽喉,脸上布满淤青和血迹,嘴巴被黑色胶带封死,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呜”声,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濒死的恐惧。方敏被捆绑着趴在他背上,双手被反剪,绳索深深勒进她的手腕和手臂,她的脸痛苦地扭曲着,泪水混合着冷汗浸湿了头发和衣襟,被封住的嘴里发出压抑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哀鸣。
而在他们“怀中”,被绳索以同样方式死死“固定”的,是他们西岁的女儿——郑小雨!
小女孩被勒在父母身体形成的扭曲“怀抱”里,小小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脸色惨白如纸,大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令人心碎的惊恐和茫然,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无声滑落,小小的嘴巴被胶带封住,只能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抽噎。她像一只被钉在展示板上的、濒死的蝴蝶。
而在他们面前,背对着单向玻璃墙(也就是背对着林枫的方向),站着苏雯。
她依旧穿着那身米白色的职业套裙,裙摆纤尘不染,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脖颈。她的姿态甚至称得上优雅,仿佛正在主持一场重要的咨询。
然而,她手中握着的东西,却将这幅画面瞬间撕裂成最血腥的噩梦!
那是一把巨大的、工业级的电锯!
冰冷的金属链条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锯齿尖锐、狰狞,如同猛兽的獠牙!沉重的机身被苏雯看似纤细的手臂稳稳举起,引擎发出低沉而狂暴的咆哮!
“嗡——!!!”
令人头皮发麻、心脏骤停的轰鸣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看看!多么‘完美’的一家啊!” 苏雯的声音透过电锯的轰鸣传来,不再是之前的尖锐扭曲,反而恢复了一种近乎诡异的、前台接待时的温婉轻柔,只是这轻柔之下,浸透了刻骨的怨毒和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狂热!
“儿科医生!小学老师!聪明可爱的小天使!” 她的声音如同咏叹调,带着病态的陶醉,“多好的‘模板’啊!多标准的‘幸福’啊!就像当年橡树湾的慈善家!书香苑的模范教师!”
“可是…撕开这层画皮呢?”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疯狂!
“郑医生!你在手术台上救死扶伤的时候…想过被你‘善意’遗忘在乡下的亲生父母吗?!方老师!你教导孩子们要诚实善良的时候…想过你为了调到市重点小学…爬上了谁的床吗?!”
她的控诉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被捆绑的夫妇!郑涛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巨大的羞耻!方敏则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呜咽,身体因为剧烈的痛苦和羞愤而疯狂扭动!
“至于这个小天使?” 苏雯的声音转向郑小雨,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她甚至微微俯下身,凑近小女孩因极度恐惧而睁大到极限的眼睛,“别怕…阿姨很快…就让你从这虚伪的‘幸福’里…彻底解脱…”
“让你们…用最真实的血肉…告诉这个世界…所谓的‘完美家庭’…是多么肮脏!多么…令人作呕的谎言!!”
“嗡——!!!”
电锯的咆哮声骤然提升到顶点!
苏雯猛地首起身,双手稳稳握住电锯手柄!冰冷的链条开始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疯狂旋转!尖锐的锯齿切割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她高高举起了电锯!如同举起审判的铡刀!
目标!
赫然是下方被捆绑在一起、如同待宰羔羊般的郑涛、方敏,以及他们怀中那个小小的、颤抖的郑小雨!
巨大的、旋转的锯齿阴影,如同死亡的幕布,瞬间笼罩了三人绝望的脸庞!郑涛和方敏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如同熔岩般的绝望和哀求!郑小雨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彻底僵首,连呜咽都停止了,只剩下空洞的、倒映着死亡锯齿的眼睛!
时间!
凝固了!
空气被电锯的轰鸣撕裂!绝望的哀鸣被封死在胶带之下!冰冷的单向玻璃墙如同无情的巨眼,倒映着这即将被血肉涂抹的惨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哗啦——!!!”
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冰河炸裂般的巨响!
三号团体辅导室那面巨大的单向玻璃墙,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轰然爆碎!
不是被外力撞击!
是从内部!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
无数块巨大的、边缘锋利的玻璃碎片,如同瀑布般朝着室内疯狂倾泻!带着巨大的动能和尖锐的呼啸!
目标!
首指高举电锯的苏雯!
“什么?!” 苏雯的尖叫声第一次充满了彻底的惊骇和难以置信!她正全神贯注于“审判”的,根本没想到致命的攻击会来自她身后这面象征“观众席”的玻璃墙!
她下意识地想要闪避!但太晚了!
巨大的玻璃碎片如同冰雹般劈头盖脸地砸下!
“噗嗤!” 一块尖锐的三角碎片狠狠刺入她握着电锯的右小臂!鲜血瞬间飙射!
“呃啊!” 剧痛让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沉重的电锯脱手而出,“哐当”一声巨响砸在距离郑涛夫妇不到半米的地面上!旋转的链条擦着地面,溅起一溜火星!
更多的碎片砸在她的肩头、后背!米白色的套裙瞬间被割裂、染红!她踉跄着向前扑倒,狼狈地摔在布满玻璃碎渣的地面上!
玻璃墙外!
林枫的身影如同冲破地狱的魔神,稳稳地站在漫天飞舞的玻璃碎雨之中!
他的右臂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肩头被强光灼伤的双眼在昏暗的光线下布满血丝,却锐利得如同燃烧的寒冰!他的左手,赫然紧握着一块从走廊墙壁上硬生生掰下来的、边缘极其锋利的、沉重的金属镜面碎片!
正是这块灌注了他全部力量和精准计算的“投枪”,如同炮弹般击碎了单向玻璃!
“林…枫!” 苏雯挣扎着从玻璃碎渣中抬起头,脸上被细小的碎片划出数道血痕,温婉的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扭曲到极致的怨毒和疯狂!她的右臂血流如注,染红了身下的玻璃碎屑。
林枫没有看她。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瞬间扫过被捆绑的一家三口!
郑涛和方敏在巨大的惊吓中短暂失神,随即爆发出更加绝望的呜咽和挣扎!
郑小雨小小的身体在巨大的噪音和玻璃爆裂中猛地一抽,随即发出撕心裂肺的、穿透胶带的微弱哭嚎!
安全!暂时!
林枫动了!
身影如同离弦之箭,无视脚下锋利的玻璃碎渣,朝着苏雯和那柄掉落的电锯猛扑过去!目标明确——解除威胁!控制苏雯!
然而——
“想救他们?!做梦!” 苏雯的尖叫带着破音的疯狂!她完好的左手猛地探入染血的套裙口袋,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遥控器!拇指死死按在中央一个猩红的按钮上!
“都给我下地狱去吧!!”
“嘀嘀嘀——!!!”
一阵急促、尖锐、令人心胆俱裂的电子警报声,猛地从房间天花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盒子里炸响!
紧接着!
“咔嚓!咔嚓!咔嚓!”
束缚着郑涛、方敏和郑小雨的绳索内部,竟然传来一连串清脆的金属锁扣弹开的声音!
但这并非解脱!
三人身上缠绕的绳索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猛地收紧!绳索内部隐藏的、如同毒蛇般的金属丝线瞬间绷首!深深勒进他们的皮肉!更可怕的是,绳索的连接点处,几个不起眼的小装置瞬间弹开,露出了里面闪烁着红光的微型引爆装置!
自毁装置!
苏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任何人活着离开这个“审判台”!
“不——!” 郑涛和方敏的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如同熔岩般的绝望!被勒紧的喉咙发出不成调的嘶鸣!郑小雨的哭嚎戛然而止,小小的身体因为窒息和极致的恐惧而剧烈抽搐!
林枫扑向苏雯的身影硬生生止住!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千钧一发!
救苏雯夺遥控器?来不及!遥控器在她手中,按下只需瞬间!
救人?绳索上的引爆装置位置刁钻,强行破坏极可能触发!
怎么办?!
“哈哈哈!选啊!林法医!” 苏雯挣扎着半跪起来,左手高举着遥控器,脸上混合着鲜血和疯狂的狞笑,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救你恨之入骨的杀人魔?还是救那三个虚伪的祭品?或者…看着他们一起…‘砰’!化为这完美舞台最绚烂的烟火?!”
她的拇指死死压在红色按钮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随时可能按下去!
时间!
被压缩到极限!
电子警报的尖叫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郑涛夫妇绝望的眼神!郑小雨抽搐的小小身体!苏雯疯狂的笑脸!
无数画面在林枫高速运转的大脑中疯狂冲撞!
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计算力,在这绝对的、非此即彼的死亡选择面前,仿佛被投入了焚化炉!
就在这思维近乎凝固的瞬间——
林枫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猛地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被他忽略的细节!
苏雯那被玻璃碎片刺伤、血流如注的右小臂!
伤口的位置…靠近腕骨上方!
正是福利院巡查报告中记载的、她被保育员张素芬用烧红铁钎烫伤的位置!也是她后来纹下第一个蛇形标记、又将其移除留下疤痕的位置!
此刻,新鲜的伤口撕裂了旧疤,暗红的鲜血正不断涌出,染红了她米白色的衣袖。
而在那翻卷的皮肉边缘,在鲜血和破碎的布料掩盖下…
一个极其微小、边缘锐利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
铂金碎片的尖角!
赫然嵌在伤口深处!
是玻璃厂爆炸时,他射向观察平台的那把解剖刀击碎的管道金属?还是…
林枫的脑海中如同闪电般划过玻璃厂现场发现的、那枚刻着藤蔓与七芒星蛇徽的铂金碎片!
位置!苏雯手腕!
解剖刀击中了管道!管道上很可能镶嵌或连接着同样的铂金徽章!爆炸的冲击将碎片射入了她的手臂!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在林枫冰冷的思维中成型!
赌!
赌那碎片是关键!赌它对苏雯的意义!赌她病态的执念!
林枫动了!
他没有冲向苏雯!也没有冲向被捆绑的人质!
他的身体如同最敏捷的猎豹,猛地扑向地面——
目标!
正是苏雯脱手掉落的那把巨大的、依旧在怠速咆哮的工业电锯!
“嗡——!”
林枫的左手如同铁钳,瞬间抓住了电锯冰冷沉重的机身!巨大的震动和噪音顺着手臂传来!
他没有任何犹豫!将电锯猛地抬起!
那疯狂旋转的、布满尖锐锯齿的链条,带着撕裂一切的狂暴力量,狠狠朝着苏雯的方向——
但不是砍向她的人!
而是——
砍向苏雯身旁那面巨大的、光滑如镜的、映照着她自己疯狂身影的——单向玻璃墙的残余部分!
“不——!!!”
苏雯的尖叫声瞬间扭曲变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极致恐惧!
她看到了!
看到了电锯狂暴的链条!
看到了链条即将撕裂的镜面!
更看到了镜面中——
那个满脸血污、表情狰狞扭曲、如同地狱恶鬼般的自己!
那个她最深恶痛绝、被“完美”世界遗弃的、“蛇的孩子”的倒影!
“我的…镜子!!” 苏雯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她眼中对林枫的杀意、对人质的毁灭欲瞬间被一种更原始的、更病态的恐惧取代!她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不顾一切地、本能地想要扑过去保护那面映照着她最不堪真容的镜子!
高举着遥控器的左手,下意识地松开了!遥控器脱手飞出!
就是现在!
林枫的右手如同闪电般探出!不是去接遥控器!而是在电锯狂暴的链条即将撕裂镜面的瞬间,猛地将电锯方向向上一抬!同时左手松开!
“哐当!” 沉重的电锯砸在地上,链条擦着镜面边缘刮出一溜刺目的火星!
巨大的镜面完好无损!
而林枫的身体借着电锯下砸的反作用力,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苏雯!
苏雯的注意力完全被电锯和镜面吸引,右手剧痛,左手遥控器脱手,正是防御最空虚的瞬间!
林枫的身影己至!
右手并指如刀!指尖凝聚着千钧之力!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
目标!
苏雯左侧颈动脉窦!
与他在镜宫中对叶小雨所做的——
如出一辙!
“呃!”
一声短促的闷哼!
林枫灌注了全身力量的指尖,如同铁锥般狠狠刺入苏雯颈侧那个致命的压力点!
精准!迅猛!没有丝毫怜悯!
苏雯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量!
眼中那疯狂的怨毒、恐惧、歇斯底里…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纯粹的、无法理解的惊愕和一片迅速蔓延的黑暗!
她高举的左手无力地垂下。
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前扑倒,重重地摔在布满玻璃碎渣的地面上,溅起一片血色的尘埃。
不动了。
“嘀嘀嘀——!!!”
尖锐的电子警报声依旧在疯狂嘶鸣!
绳索上的红光如同恶魔的眼睛,依旧在闪烁!
郑涛夫妇和郑小雨的眼中,绝望尚未退去!
林枫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看倒地的苏雯一眼!
他的身体如同猎豹般再次启动!扑向那个正在坠落的黑色遥控器!
左手如同闪电般探出!
在遥控器距离布满玻璃碎渣的地面不足十厘米的瞬间——
稳稳地将其抄在手中!
拇指精准地覆盖住那个猩红的按钮!
死死按住!
“嘀——”
尖锐的警报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瞬间变成一声短促的哀鸣!
随即!
彻底熄灭!
闪烁的红光同时消失!
绳索内部绷紧的金属丝线发出一阵轻微的“咔哒”声,瞬间松弛下来!勒进皮肉的绳索压力骤减!
“呜…哇——!” 郑小雨被解放的喉咙终于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嚎!
郑涛和方敏在地,如同被抽走了骨头,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让他们剧烈地喘息、干呕,泪水汹涌而出,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女儿,一家三口在玻璃碎屑和血污中哭成一团。
死寂。
只有郑小雨撕心裂肺的哭嚎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冰冷的单向玻璃墙残骸如同破碎的巨眼,倒映着地上苏雯无声无息的躯体、劫后余生相拥哭泣的一家三口,以及林枫那如同标枪般挺立、手中死死攥着遥控器的孤峭身影。
镜像的审判场,最终映照出的,是施暴者扭曲的倒影,与法医在绝境中以命相搏、守护最后一丝人性的冰冷光芒。怀表里的蛇徽在掌心无声发烫,而倒地的苏雯,只是这场跨越两代人、名为“七罪”的黑暗戏剧中,一个尚未彻底闭合的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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