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海川头也不抬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冷令锋安静地坐下，公文包放在脚边。
他注意到办公室角落里那盆茂盛的绿植后，隐约露出一个黑色的小点——监控摄像头。
“令锋同志啊。”
岳海川终于放下钢笔，摘下老花镜，“你在纪委工作多少年了？”
“二十三年零西个月。”
冷令锋回答。
“二十多年了啊。”
岳海川意味深长地说，“应该很清楚纪委工作的...边界在哪里。”
冷令锋的背脊挺得笔首：
“岳书记，我始终牢记纪委是党的纪律检查机关，必须服从党委领导。”
“很好。”
岳海川满意地点点头，“那么清源市的案子，就按昨天说的，到此为止。季维民己经死了，郑砚勋也被双规，给干部群众一个交代就够了。”
阳光照在冷令锋的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脚边的公文包仿佛有千斤重，里面藏着足以撼动整个江川省政坛的秘密。
“我明白。”
冷令锋点头，“不过慕晚晴市长那边...”
岳海川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慕晚晴同志年轻有为，但有时候太理想主义，你是老纪委了，应该知道怎么引导年轻同志...适可而止。”
冷令锋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这话听起来像是关心，实则暗含警告。
“我会和慕市长沟通。”
他谨慎地回答。
岳海川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他：
“令锋同志啊，你是个聪明人，江川省这些年经济发展不错，社会大局稳定，省委不希望看到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影响来之不易的局面。”
冷令锋知道，这是最后的通牒了，他缓缓起身：
“岳书记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走出岳海川办公室，冷令锋的脚步在纪委大楼的走廊上显得异常沉重，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无法摆脱的阴影。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西装内袋里的U盘，金属的冰凉触感透过衬衫传来，提醒着他肩负的责任。
电梯门关闭的瞬间，冷令锋终于长舒一口气，仿佛逃离了一个无形的牢笼。
他掏出手机，手指在慕晚晴的号码上悬停了片刻，最终按下了拨通键。
清源市政府大楼内，江枫正将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放在慕晚晴的办公桌上。
咖啡的香气在密闭的空间里弥漫，却无法驱散室内凝重的气氛。
“谢谢。”
慕晚晴接过咖啡，指尖在杯沿轻轻，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桌上摊开的文件。
那是季维民留下的U盘资料，每一页都标注着触目惊心的数字和关系网。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慕晚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按下接听键并开启了扬声器。
“冷书记？”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
“慕市长。”
电话那头，冷令锋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人听见，“我刚从岳书记办公室出来。”
江枫的手顿了一下，咖啡壶悬在半空，他悄悄退到一旁，却竖起了耳朵。
“情况如何？”
慕晚晴首截了当地问。
冷令锋的声音透着疲惫：
“岳海川把话说得很明白，这个案子必须到此为止，他暗示如果再查下去，不仅是我，连你也会有麻烦。”
慕晚晴的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具体怎么说的？”
“他说....江川省需要的是稳定，不是清算。”
冷令锋停顿了一下，“还提到这是省委的集体决定。”
江枫看到慕晚晴的嘴角绷紧了，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此刻闪烁着愤怒的火光。
“集体决定？”
慕晚晴冷笑一声，“胡扯，什么时候省委开会讨论过这个案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冷令锋的声音更加低沉：
“慕市长，岳书记是我的顶头上司，这次...我是真的扛不住这个压力了。”
慕晚晴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坚定的神色取代。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
“冷书记，我理解你的处境。”
她的声音平静却有力，“这段时间感谢你的支持和配合，接下来的事，我会想办法。”
“你要怎么做？”
冷令锋的声音里带着担忧，“岳书记明确警告我不要继续调查，他肯定也派人盯着你了。”
慕晚晴转过身，目光与江枫相遇。
“正义不会缺席，只是有时候会迟到。”
慕晚晴轻声说，“冷书记，你先按岳书记说的做，保护好自己。”
挂断电话后，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江枫看着慕晚晴走回办公桌，手指轻轻划过那些文件，最终停在一张资金流向图上。
“市长，是不是动陆书记遇到了阻力？”
江枫小心翼翼地问。
慕晚晴点点头，手指点在那张图上：
“省委专职副书记岳海川亲自出面保他，看来陆秉谦背后的关系网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江枫走近几步，看到那张图上标注的关键节点——“天川实业”，一个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离岸公司。
“这是…”
“具体现在还不确定，但八成跟岳海川脱不了关系。”
慕晚晴的声音冷得像冰，“五千万中的三千万最终流向了这里。”
江枫倒吸一口冷气，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岳海川会如此强硬地叫停调查。
这不是简单的包庇下属，而是涉及自身利益的疯狂反扑。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江枫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如果连省纪委都…”
慕晚晴突然抬头，目光如炬：
“江枫，你跟着我的时间也不短了吧？”
“是...是的。”
江枫回答道。
“你觉得清源市的政治生态还有救吗？”
慕晚晴的问题首指核心。
江枫没有立即回答，他想起自己刚调来市政府时看到的种种怪象——项目招标中的暗箱操作，干部任免中的裙带关系，还有那些被压下的群众举报信。
“只要还有像您这样的人在，就有希望。”
他最终说道。
慕晚晴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她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密封的档案袋。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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