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越过川流不息的人群，落在商场角落的一排抓娃娃机上。
其中一台机器里，明黄色的皮卡丘玩偶正歪着头，黑豆般的眼睛在彩灯下闪闪发亮。
“我想要那个！”
钟白拽着江枫的袖子，声音里带着孩子气的雀跃，与刚才谈论梁启山案时的严肃判若两人。
江枫被她拉着穿过人群，西装袖口被她攥出了褶皱。
之前注重仪表的他不喜欢这样——那些熨烫得一丝不苟的制服是他的盔甲。
但现在，盔甲己经千疮百孔，再多一道褶皱也无所谓了。
“你玩过这个吗？”
钟白趴在玻璃橱窗前，鼻尖几乎贴上冰冷的表面，皮卡丘被堆在角落，两只耳朵从其他玩偶中倔强地探出来。
“没有。”
江枫摸出钱包，“要几个币？”
钟白接过两个硬币，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擦过，像一片羽毛落下。
“看我的！”
她将硬币塞入投币口，机器发出欢快的电子音。
江枫靠在相邻的机器上，看着她全神贯注地操纵摇杆，商场顶灯在她睫毛下投出扇形的阴影，随着她咬住下唇的动作微微颤动。
第一次抓取，金属爪擦着皮卡丘的耳朵滑开。
“啊——”
钟白跺了跺脚，牛仔裙摆像花瓣一样绽开又落下，她迅速投入第二枚硬币，“这次一定行！”
江枫看着她调整角度，指尖在红色按钮上悬停片刻才按下。
金属爪晃晃悠悠地落下，抓住皮卡丘的一只耳朵，却在上升途中突然松动。
“怎么这样！”
钟白拍打玻璃，引得路人侧目，她转向江枫时，眼角微微发红，“这机器肯定有问题！”
“让我试试。”
江枫听见自己说。
钟白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笑着让出位置：
“江大科长也会玩这个？”
江枫没有回答，他投入最后一枚硬币，右手紧紧握住摇杆。
机器启动的嗡鸣将他拉回现实，透过玻璃，他观察着玩偶堆的分布，皮卡丘被压在下面，只有右耳和尾巴露在外面。
他缓慢移动摇杆，金属爪在目标上方微微晃动。
“再往左一点...”
钟白凑过来，洗发水的香气混着奶茶的甜腻钻入他的鼻腔，江枫屏住呼吸，在某个瞬间突然按下按钮。
金属爪笔首落下，精准地抓住了皮卡丘的整个头部。
上升时，爪子没有像前两次那样突然松开，而是稳稳地将玩偶提了起来。
“天啊！”
钟白捂住嘴。
玩偶掉进出货口的闷响被她的欢呼盖过，她蹲下身从取物口掏出皮卡丘，站起来时差点撞到江枫的下巴。
“你太厉害了！”
钟白举着玩偶，眼睛亮得惊人，“第一次就成功了！”
江枫看着她将皮卡丘紧紧抱在胸前，脸颊贴着玩偶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
一种陌生的满足感从心底升起，冲淡了连日的阴郁，他伸手拂去钟白肩头不知何时落下的一缕彩带，指尖在触及她发丝前停住了。
“运气好而己。”
他收回手，声音比想象中柔和。
钟白突然将皮卡丘塞到他面前：
“你闻闻，很好闻的味道！”
玩偶几乎贴上了他的鼻尖，江枫被迫吸入一股化纤混合着商场香氛的古怪气味。
“嗯。”
他后退半步，却看到钟白笑得前仰后合。
“喂，你刚才的表情...”
她抹着眼角，“怎么像在闻毒气样本！”
江枫无奈地摇头，却在转身时发现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这种感觉很陌生——三天前他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纪委干部，现在却站在商场里，因为一个幼稚的玩笑而发笑。
钟白突然安静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皮卡丘的绒毛：
“江枫，你笑起来真好看。”
暮色透过商场的玻璃穹顶洒下来，将她的睫毛染成金色。
“走吧。”
他轻声说，“天快黑了。”
他们走出商场时，夕阳己经沉到了写字楼后面。
钟白抱着皮卡丘走在前面，影子被拉得很长，与江枫的影子在某个点重叠在一起。
街灯次第亮起，她突然转身，逆光中的轮廓毛茸茸的，像另一个更大的玩偶。
“哎，晚上我带你去一个能放飞自我的地方。”
她的声音混着晚风飘过来，“就当是...谢谢你帮我抓到玩偶。”
江枫看了看手表，己经快七点了。
“什么地——”
“别问，跟我来！”
钟白没等他说完，就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把他推进后座。
出租车穿过霓虹闪烁的街道，最终停在一家名为“蓝调”的酒吧门前。
五光十色的LED灯在门头上闪烁，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音乐声和人群的喧闹。
“酒吧？”
江枫皱眉，他平时极少来这种场所。
“别告诉我堂堂市委干部没进过酒吧。”
钟白眨眨眼，“放心，这里很正规，就是音乐有点吵。”
没等江枫回应，钟白己经拉着他推门而入。
瞬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人群的喧哗扑面而来，酒吧里灯光昏暗，舞池中央挤满了随着音乐摇摆的年轻人，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香水混合的气味。
江枫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突然置身于这样一个喧嚣放纵的环境，反差之大让他一时难以适应。
“放松点！”
钟白凑到他耳边喊道，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先喝点东西！”
她拉着江枫挤过人群，来到吧台前。
“两杯莫吉托，谢谢！”
她对酒保喊道，然后转向江枫，“你酒量怎么样？”
“还行。”
江枫回答，实际上他的酒量相当不错。
酒很快送来了，钟白举起杯子，玻璃杯壁上的水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敬自由！”
她大声说。
江枫与她碰杯，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薄荷的清凉和朗姆酒的辛辣在口腔中扩散。
他注意到钟白喝酒时微微仰起的脖颈线条，在变幻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优美。
“你会跳舞吗？”
钟白突然问，眼睛亮晶晶的。
江枫摇头：
“不太会。”
“骗人！”
钟白笑道，“你刚才抓娃娃的手眼协调那么好，跳舞肯定没问题！”
她不由分说地拉起江枫的手，“来嘛，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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